見一片無邊無際的灰白,卻怎麼也尋不見夢鄉的入口……
昏沉中彷彿在很遠的地方有人輕聲呼喚,漸漸聲音近了,清晰了,聽那聲音彷彿在說:“我知道你醒了,不要再睡了……”
我不能睡嗎,怎麼,我竟是連沉沉昏睡下去,也不能夠嗎……
眼睛漸漸張開,耳邊那聲音反倒漸漸模糊了起來,直至完全聽不見了,隨著我慢慢坐起身來,彷彿眼前的一切,包括那些聲音,都不過是夢境的一場延續,頭腦只是昏沉沉的,之前的,還有眼前的,這一切孰真孰幻,孰夢孰醒,越發不分明瞭起來……
心口痛的越發強烈,開始連耳鼓也突突作響起來,忍不住用手緊緊按壓上去,也不知怎麼,竟是越壓越痛,越跳越快,疼痛每加重一分,精神也清醒一分,清醒又反過來激發了疼痛,不過喘息之間,冷汗已順著脊樑層層滲出,一身輕薄的絲綢衣裳,盡被打溼透了……
我這是怎麼了?
下一波疼痛如潮襲來,劇烈的疼痛下人也越發清醒了起來,猛然間一個靈光乍現,病無常那形銷骨立的鬼模樣閃回眼前,驚得我一個下意識之下突然反應過來,莫不成這心口的陣陣劇痛,就是他所謂“雪後寒”的症狀嗎?
容不得我再往深想,□的疼痛已經不可抑制的暴發了開來,隨著呼吸順著血液,往手、腳、頭顱、臟器排山倒海般的衝擊了過來,幾乎一下就沖垮了我的全部意識,而在劇烈的疼痛下,身體也開始剋制不住的抽搐起來,感覺雙手雙腳在鬆軟的被褥裡不受控制的四下踢騰,還有一口血腥味道,順著喉頭,開始不斷翻湧上來!
雪後寒,左連城下在白糖糕裡的“雪後寒”!
這痛楚煎熬,竟是鬧痘兒時候也不曾經歷過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生不如死嗎!
突然之間,無聲無息之間伸來了一隻手,一把牢牢托住了我的脖頸,將一點什麼苦澀腥冷的東西,不由分說的塞進我的嘴裡!
猛地吃了一驚,剛想掙扎,心中卻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意識霎時輕快了起來,龍廣海,是你嗎?你果然還是來了啊……
隨著這點苦澀的東西滑落喉嚨,疼痛感陡然一鬆,繼而如潮水般逐漸退去,身體也隨著平靜下來,呼吸順暢了不少,前後才不過一盞茶的辰光,我卻自覺已是在奈何橋頭,生生繞了一個來回了……
只不過,龍廣海,無論經受多大的痛苦都好,我終於還是盼到你來了……
心頭一軟,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順著眼角亂線般的滾落下來,卻顧也顧不上擦,撐著床頭強坐起身,昂著頭,歡喜的一抬頭就要往他看去!
美好的願望總是會落空的,難道你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當我抬眼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一顆欣喜的心陡然變冷、變硬,悸動之間,已隱隱裂開了條縫……
眼前站著的,依舊還是那個一襲白衣如雪,親手餵我吃下毒藥的,幾乎害我命喪當場的,左連城!
奈何此時心痛如絞,奈何此刻心死如灰,眼看著這始作俑者滿臉笑容的站在面前,我竟一點兒反應也激將不起,兩眼分明瞧定著他,心情卻分明只是一潭死水,不但是恨,不但是憤,竟是連半點情緒,也不能夠有,只能像具偶人泥胎一般僵坐著,默默的盯著他看。
眼見我這副模樣,左連城似乎也愣了一愣,不過須臾之間,他已是回過神來,臉上笑容依舊溫暖如春風似的,從身後,變戲法似的平托出一隻條盤來。
隨著這托盤一出,屋內光線頓時一炙,滿屋子頓時如紅燭高挑般紅彤彤的,更還有夾金嵌絲,流光溢彩,耀的人眼都睜不開的道道霞光寶氣,從托盤中那一堆繡著山河地理圖衣物上頭,浪潮般層層向我推將過來。
左連城的聲音,也彷彿紅彤彤熱烘烘的,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穿破這滿屋厚重喜慶的紅色,如針尖般一點點扎進我的心頭:“芳兒你快瞧,這些天趁你睡著,我特意命人找京城最好的字號趕製了這套喜服,這麼巧今天剛剛送來,這麼巧你就醒了,你瞧瞧,等一會兒我叫大娘進來,幫著你試試可好?若不合身,或是有什麼地方不喜歡,現在改還來得及……”
我的眼睛被這紅浪般的光芒耀的生痛,而左連城的笑容卻叫腸胃在我的腹中翻攪不已,眼看著他笑著託著這團血紅色的,上頭還放著一尊由成堆珠翠鑲嵌成的偌大鳳冠,一點點向我逼近過來,身體控制不住的打了一顫,彷彿被那團紅色燙著了似的,接著便是從頭到腳,由靈魂深處,每一個毛孔裡頭,都往外迸射出團團憤怒的火苗!
左連城卻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