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我有關的?
猛然間轉念一想,難道說,此秘密是關係我府上的?
果然,只聽病無常接著說道:“小人知道的這樁秘密,干係姑娘府上的一家子的名聲臉面,乃是當年二房少奶奶犯下的一樁天大的醜事,其中更牽扯鰲公爺府上一條家奴的無辜性命……”
一句話如五雷轟頂,震的我眼冒金星,霎時間耳邊嗡鳴不已,天,二房少奶奶,碧桃!
還不等我做好心理準備,病無常俯身在地下,已經開始低聲敘述起來:“想來姑娘必已知道,小的本是鰲拜鰲公爺府裡的一名家奴,因是漢民,所以並不得公爺信任,平時只是做些看家護院,乃至巡邏查夜之類的雜事。同僚多為漢人,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其中只有一個滿人是個異數,人人都叫他‘巴祖爾泰’,據他自己說來乃是鑲黃旗人氏,只因當年祖上開罪攝政王爺多爾袞,致使滿門盡被斬殺殆盡,唯獨剩下他一人孤苦無依,委身投靠在鰲公爺門下,好歹算是保全下條性命而已,這十幾年下來,胸中空有屠龍之志,雙臂圖有千百斤的氣力,奈何時運不濟命數奇零,只落得個替人看家護院的營生,所以終日多時鬱鬱不樂,一有空便以酒澆愁,喝得個昏天黑地……”
“這巴祖爾泰年紀約有三十上下,生得眉目俊朗身長腰硬,不吃酒時倒也稱得上一表人材,不過平日裡只是孤傲的利害,不愛與同僚交談,唯獨就和小的還有兩句話說,常常搭檔著一起巡夜,隆冬天時也曾坐在一塊兒烤火,就著花生米喝燒刀子,憑心說來,小人和他雖稱不上朋友,卻也算是相處得來……”
“本來日子就這麼無風無浪的一直過下去,可就在兩年之前的一天,事情發生了轉機,小人記得那一日正巧輪到他放假休息,來約小人一起往白雲觀觀瞻遊玩,正巧小人有點兒事脫不開身,他便一個人去了,可等到天黑回府之後,我看他倒不似平日那般萎靡不振,面上反而還微微有些泛紅,好像還帶著幾分笑模樣的,不由嘴快問了他一句‘今兒出門遇上什麼好事兒了,別是有哪家俊俏的小媳婦瞧上你了,偷著跟你佛堂後面拉手了吧?’本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竟把他登時說憋紅了臉,比手畫腳當場便要和小人過過趟兒,好容易大家夥兒七手八腳給拉了開來。這事兒雖然他嘴上不說,明眼人卻都瞧得出,他這是被我一句話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
“這件事後整有一個月,那巴祖爾泰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酒倒是喝得少了很多,小人在一旁瞧著,他要麼就是晚上睡不著一個人出來遛達著看月亮,要麼就是傻愣愣的對著梅花兒說話,滿臉緋紅手腳出汗,整個一個意亂情迷的模樣,那時候小人還好笑,這麼一條丈八長的大漢,居然也會跟個少年人似的,犯這些英雄氣短的迷糊事兒……”
“後來日子久了,這事兒漸漸傳開了,小人方才知道,原來那一天巴祖爾泰一個人往白雲觀進香,無意中給他從一夥兒無賴手中救下了一個少小美婦人,兩下一打量才發覺,原來這小婦人不是別人,竟是舊時的鄰家玩伴,十幾年後道中重逢,那女子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扶風弱柳一般可人了,更別提兩人又談起些童年往事,其中別有一份兒扯不清的情愫,一下子就把巴祖爾泰的心,牢牢給拴住了,從此後朝思暮想,只把那小婦人的模樣,如烙燙般深深刻在一顆心裡了……”
說到烙燙,病無常不由苦笑著按了按背上一道道的傷痕,“可是誰又能想到,原以為是這麼一段風花雪月的風流事,卻把巴祖爾泰個鐵一般的漢子,生生推上了不歸路……”
“雖然明知那小婦人早已嫁人,那巴祖爾泰卻也不管不顧,執意要將一片痴情傾訴,可惜他既不知人家住在何處,也不知人家的大名,只知道人家兒時的乳名喚作‘桃兒’,小時候家在小羊圈住,單憑這麼一點兒線索,要在偌大個京城尋人,真如同大海尋針一般,他卻犯起了牛脾氣,認定了小婦人會再回白雲觀進香,於是一得空便趕往白雲觀,死死守著上山的道路,一雙眸子又望又盼,幾乎要穿透了一般……”
“或許是老天有意作弄,非要叫這莽漢命喪在這一段孽緣上,在一連盼了三日之後,果然給他在白雲觀前等到了那位小婦人,登時朗有情妾有意,兩人當下就在山後的僻靜之處,成就了一段露水歡情……”
我聽得猶如五內俱焚,直至聽到這最後一句,胸中幾乎湧起一股衝動,恨不能立刻撲上前去,把這病無常的嘴死死堵住,割了他的舌頭砸碎他的牙,叫一切真相都爛在肚子裡,不要叫任何人知道,不要叫我知道,因為我根本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