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就有你同僚家的娘子,明日你到翰林院,多半會遇著嘲諷,趁早有個準備罷。”
張仲微跟聽天書似的,一怔一怔,聽完了,還在犯迷糊,方氏有錢卻不結賬?在酒店門口公然賴賬?張伯臨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嘆著氣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曉得,為人子女,不可講孃親的不是,但咱們這位孃親,自從家裡變窮,就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莫要一味順著她,該勸得還得勸,不能讓別人瞧咱們的笑話。”
張仲微很難過,很難過,走去問方氏:“娘,你既然有錢,為何不結酒錢?”
張伯臨沒想到張仲微竟當著方氏的面問了出來,忙將他拉開,向瞠目結舌的方氏道:“娘,你累了一天了,趕緊去歇著罷,我送仲微回去。”
方氏回過神來,嚎啕大哭,扯住張仲微的袖子死命一拉,撕破一道大口子,叫道:“我辛苦養大你,你倒來質問我,是不是你媳婦教的?明明是她與我耍心眼子,說好請我去吃酒,卻不去結酒錢。”
張仲微替林依辯解道:“她定是忙著店裡的生意,忘了時辰。”
張伯臨一聽這話,就暗叫一聲“糟糕”,以他為人夫為人子的經驗看來,此時和稀泥,最是要不得。
所謂和稀泥,就是在媳婦面前維護孃親,在孃親面前又維護媳婦,這樣做法,只能落 得兩頭不討好。
果然,方氏本只有七分不滿,聽完張仲微的話,就變作了十分,抓住他又哭又鬧:“你媳婦不孝,且回去休了她。”
林依就算待她不好,也與不事姑婆不沾邊,再說出婦,輪不到方氏這個做嬸孃發話,正經婆母楊氏還在呢。張伯臨生怕傳出去惹人閒話,忙與匆忙起來的任嬸一起,將方氏拖開,叫張仲微快走。
方氏扯住張仲微的半邊破袖子,不肯放他走,口口聲聲叫他休了林依。這樣大的動靜,連早已上床睡覺的張梁也聽見了, 他披上衣裳,只站在天井裡問了一聲,就嚇得方氏緊閉了嘴。
張仲微趁機掙脫出來,到天井尋到張梁,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懇請他手下留情,往後莫要再打方氏。張梁一向認為方氏是自己討打,十分不以為然,但做了官的親兒深夜趕來相求,總要給幾分面子,便點了點頭。
張仲微得了張梁許諾,總算輕鬆幾分,出門上馬,趕回家中。他上前叩門,才拍了一下,門就吱呀一聲開了,林依紅腫著眼出現在他面前,將他讓了進去。
張仲微見林依是哭過的樣子,抬手撫了撫她的臉,卻甚麼也沒說,回房一頭扎進被窩裡,蒙上了被子。
林依瞧見他這副模樣,以為是張梁把方氏怎樣了,慌張起來,連忙將他推了推,問道:“嬸孃有事?”
張仲微在被子裡搖了搖頭,仍舊是不作聲。過了一會兒,林依聽見被裡有悶悶的哭聲傳來,不禁納悶,他這是在為誰傷心難過?
張仲微現在是甚麼心情,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反正除了難受,還是難受,加上一去一來出了一身冷汗,被風一吹,感冒加重,直覺得頭昏腦脹,在被子裡悶了不多時,就劇烈咳嗽起來。
林依被這咳嗽聲嚇了一跳,把手伸進被子裡,摸了摸張仲微的額頭,觸手滾燙。她連忙開門跑到後面,拍下人房的門,叫青苗去請郎中,叫青苗去煮生爐子,預備熬藥。
她吩咐過下人,又奔回房中,將張仲微矇住頭的被子拉至肩頭,再遞給他一塊帕子,聲音理智又果斷:“把淚擦乾,郎中就要來了,不能讓他看見你這樣,不然傳去翰林院,你怎麼做人。”
張仲微想起張伯臨叫他做好被人嘲諷的心理準備的話,無聲苦笑,輕聲問了一句:“你為何沒去豐和店結賬?”
林依本有幾分愧疚,想好不與張仲微計較的,但她最恨男人不顧惜自己的身體,認為這是最不負責任的表現。
她生性剛強,一旦生出氣性兒來,根本懶得解釋,只一聲:“忘了。”
這倒真是個好理由,張仲微沒了話講,又問:“你想讓嬸孃走,明說就是,為何要偷偷請叔叔來?”
林依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有本事將她勸走,我跟你姓。”說完隔著被子,重重拍了他一掌,怒道:“給我躺好,莫要言語,我可不想做寡婦。”
楊嬸端薑湯進來,聽見他們的對話,嘆著氣向張仲微道:“都怪我,叮囑豐和店不讓二夫人賒賬,不然她也不會……”
林依出聲打斷她的話道:“不要胡亂攪責,不賒欠是應該的,不然人人都打著我的旗號去賒賬,我哪裡來的錢還?”
楊嬸繼續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