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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青年人拿著匕首便要把魚當中切開……譚公心裡揪痛不已……好好的一尾寬口鱸魚為何這樣整治?
又見他切開弄乾淨之後,扔在船板上便上岸拿火摺子生火。
生火倒是麻利,只是片刻之間,削了一段木頭要去穿魚。
眼見那魚就要被他這麼送到火上去烤了……
譚公終於忍不住,皺著眉開口:“小夥子……鱸魚哪有你這麼做的,你……”這是暴殄天物啊。
想到他手中還拿著匕首,譚公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那……該怎麼做?”年輕人俊朗的面容映著火光有些泛紅。
這神情又斷乎不是那些殺人放火的軍爺了。
老頭子心下又歡喜起來:“你若不嫌棄,老朽給你整治,保管你一會兒把舌頭也吃下去。”
他叫得大聲,年輕人禮貌地提醒:“船內睡著我妻兒,老人家可否……”
譚公忙會意地壓低聲音:“小公子貴庚?”
“週歲。”那人答。
“才滿週歲?烤魚怎麼要得?”若這是自己兒子,譚公早就拿魚竿往他頭上敲去了:“燻的煙火氣大,小小娃兒哪裡受得了這個,你等片刻,老頭子這就給你做一碗魚羹”
說著便起身拍拍褲子,從船艙裡取了一個鐵吊子出來,在河裡涮一涮,舀了水,便架起木架子把鍋架了上去。
見他眼裡露出詫異之色,心下頓生自豪之感:“老朽家就是船,船就是家,走到哪裡住到哪裡,自然要隨身帶著這些家當。”
“閣下無家人?”
“家人……我都快不記得嘍。”
不願往這個話題說下去,那人也打住不問,亂世人命賤,求生難,更勿論求一家人生。
譚公往水裡投了幾根藥草,道:“紫蘇子,姜花,蓮子心……別看這蓮子心苦,滾一道水就能去腥怯火,一會兒保準尊夫人和小公子喝湯嘗不出一點腥味來。”
不知想到什麼,那年輕人嘴角露出淺淺一絲笑。
“想夫人了?”
譚公笑著問。
“她就在……”那人指著船。
譚公見狀哈哈笑道:“那有什麼的;老頭子也這般想過媳婦;隔著一張蘆葦蓆子一天見不著面,一天就能想個七八十遍。”
二人對著漸漸漲沸的水,又侃了一番。
大多時候都是譚公在說。
那人有一搭沒一搭應一聲,二人低聲的談話襯得江邊格外靜謐。
“順著這條河道下去都是平緩淺灘,今晚不必掌艄,任船順流而下,明日早些時分就能到建鄴。”
老頭子說完,在鐵吊子裡撒了鹽,又從袋子裡摸出三個陶碗來,催促道:“魚羹冷了不好喝……”
那人點點頭,起身走到船邊。
聽他解開簾子,喚:“蕭若……”
沒聲音。
“小然……”
依舊沒聲音。
頓了頓,提高了音調,再叫一遍,岸邊還是安安靜靜……
老頭子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
“蕭若、小然不見了。”
下一句話,兩個名字加在一起喊出口。
……
不一會兒,年輕人口中的夫人就圍著披風睡眼惺忪地抱著一個小孩下了船。
女子容色清麗,小孩更是粉團樣的,一見就招人愛。
一眼看去這一家人就羨煞了譚公……
只見那夫人回過神來,偏過頭好像在年輕人耳邊說著什麼。
仔細一看,卻是咬著他耳垂,親暱地左右輾轉,語氣裡滿含怨氣……
“叫你騙我。”
譚公斷定她不知道身邊還有旁人,因為她看到自己的時候,一張臉騰地就紅了。
年輕人攬過她的腰,輕聲湊在她耳邊說了什麼,紅暈又加深了一層。
三人在火邊坐了下來。
而那小孩猶自閉眼沉睡。
“老人家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這邊打招呼。
譚公樂了:“……快叫小公子起床喝魚羹吧。”
說著將一個陶碗吹了又吹,遞過去。
“魚釣的還是買的?”認出是鱸魚,她有些納罕。
“抓的……”年輕人答。
“用什麼抓的?”
“你的弓箭……”
這回輪到譚公眼睛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