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去暖閣坐著。韻兒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看我,我掐掐她的小臉蛋:“韻兒又不聽話了,額娘出門前咱們怎麼說的?”
她不答我,眼睛骨碌碌轉著左看右看,看見上面的畫像,猛地又藏進我懷裡:“額娘,我怕。”
“乖,韻兒不怕,那上面是你的郭羅瑪法,他是最慈愛的老人,看見韻兒一定會很高興的。來,給你郭羅瑪法嗑一個頭。”韻兒聽話地照做,我剛剛在閒聊中平復的心情此時又不免悲慼起來。這就是生命的代代延續,我鍾愛韻兒的同時,又一定要接受阿瑪迴歸塵土。
“額娘,給,擦擦。”韻兒童真的聲音傳來,小手舉著一塊皺皺巴巴的帕子,看樣子是從她懷裡掏出來的。我忍不住笑著接過來,剛要拭淚,不想卻看見上面的墨跡,翻開一看是兩行字:
從今拭盡惆悵淚,與君共筆詩蓼莪
心中有些異樣,韻兒倚在我懷裡,比著小手說:“阿瑪說,看見額娘哭的時候就拿這個給額娘擦。”
把她抱在我的腿上坐好,我輕輕拍著她問:“韻兒,你阿瑪在家都幹嗎呢。”
“天天門口坐著。”
“什麼?”我心裡嘆了口氣,“好孩子,回去跟阿瑪說,外面風涼,額娘不讓他在門外待著,明白了嗎?”
她懵懂地點點頭,我不放心,又教了幾遍,叫喜兒進來跟她說:“我還要呆上十日,你把小格格帶回去吧,多哄著點。跟爺說,再鬧也不能往這兒送了,再送我就不回去了。”
喜兒抱過清韻,答應著去了。我獨自拿著那塊帕子發了會呆,又重新直起身子跪好,對著靈位穩穩一叩:“阿瑪,您可放心了?”
十天中,我每日就坐在供著阿瑪靈位畫像的佛堂裡,焚香禱告。有時也說些閒話,就像當初我對著琳兒她們一樣,這樣的無奈多了,竟然讓我留戀上這樣靜謐卻帶著絕然的地方。
到我回府的那天,我跟福晉提了穗馨的事。果然,她神色有點不自然,似乎不好接受這個提議。我笑對她說:“額娘,大哥那裡本來就沒過什麼形式,何況咱們這樣的人家,這個事雖不至於算是仗勢欺人,多得點兒善名也是好的,額娘就當疼女兒,應了吧。”帶著點撒嬌的口氣,福晉到底同意了,穗馨過來給我磕頭。我分明看清了她眼裡說不出的釋懷,心中頓時坦蕩。
……
還沒進我那院門,老遠就看見十三爺背對著我這邊衝著房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時不時還用手敲敲牆,再不就是左右端詳臺階、窗臺,反正是一直在屋門口轉悠,好像在找什麼。
不好嚇他,我把腳步放得重了些,見他沒理會,笑著問:“爺這是踅摸什麼呢,這麼專注的?”
他猛地轉過身,嘴咧得大大的:“你回來了,讓我看看。”說著把我拉到太陽地,仔細看了半天,“還好,眼睛倒沒腫得怎麼樣。就只這臉色不好看。”一頭說一頭還捏著我的臉擰擰。
我打掉他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傷心固然有,當著額孃的面也不能哭起來沒完,更何況……”我搖著那塊皺巴巴的帕子,“還有人大老遠地打發小女娃去監視我呢。”
他一拍腦門,趕緊說:“對了,說到韻兒,有個事我打了好些天悶葫蘆了,你可算回來了。你倒說說,什麼是‘糧’,你藏了什麼‘糧’?”
我聽得一頭霧水:“藏,呃,什麼‘糧’?我什麼時候藏了糧?我又不是耗子。”搖搖頭自去收拾東西不理。
“咳,明明是韻兒說的,說你不讓我去門口,門口有‘糧’,不讓我看。”他追在我後面,表情異常認真,“我問了喜兒,她也不知道。你倒說說。”
我【炫】恍【書】然【網】大悟,立時笑得前仰後合,再想起他剛才那副伸頭探腦地踅摸樣,更是倚在炕桌上捶胸頓足,直笑得他滿臉通紅,跑上來作勢要掐我,我才止住笑說:“了不得了,再不好好教教韻兒,以後咱們的誤會都要從她那兒來的。”
於是把原委說了一遍,這下換他笑岔了氣,半天捶著胸口說:“這幾個孩子啊,都該好好教教,不過咱們幾年不在,他們倒是被調教得都還好,看來,皇父也是費了一番心的。”
我聽了點點頭,不禁想起剛回來那天的情形,除了瑾兒以外其餘的孩子都有些不自在。我朝思暮想的弘暾已經長得虎頭虎腦,眉目分明,見到我時他躲在妍月背後,那一瞬間的疏離讓我痛心不已。還好,只有一瞬,他怯怯叫了一聲額娘,竟“哇”地哭著撲進我懷裡。其實之後我一直想不通襁褓中離開我的他是怎麼又找回那種熟悉感的,也許,這就是弘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