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珍笑著寬慰:“主持說了,他年紀小,咱們太愛他,他受不住才這樣。也是我命不好,讓他投胎做了我的兒子,也成了命苦的孩子,不對他好,他自個兒倒好起來。”
錢嬤嬤就道:“人總要吃些苦,憲哥這會子吃苦,以後就是享福了。”
明珍淡淡一笑,昨兒夜裡她也歇在寒山寺不曾回來,少不得又細問三太太是否按時吃藥,一日三餐吃了什麼,吃了多少,自個兒覺得怎麼樣?事無鉅細面面俱到,三太太整個身子都熱了。在淮安被婆婆陳老太太訓斥,全不顧她顏面,罰她在祠堂外頭的廂房抄家訓。她心裡難過,寫信去京都找三老爺,三老爺來信反說她的不是。若不是明珍後來派人去找老太太,指不定她現在還在淮安。眼下四太太回來了,瞧著她受罰,暗地裡不曉得如何笑話她。兩者一比,三太太愈發覺得千好萬好不如親生兒女好。
母女兩說了一會子閒話,三太太才提到妹子家的事,沒想到明珍想也沒想當即就乾脆利落地拒絕了。
三太太和錢嬤嬤皆愣住,明珍支退其他人,見三太太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個兒,想了想,笑著握住三太太的手,道:“也不是真正不管姨媽一家,太太也曉得,姨媽家的事到底鬧出了幾條人命。他們這般有恃無恐的行事作風,若這一次也不吃些苦頭,輕而易舉就揭過去了,嚐到了甜頭,自以為再大的事都能幫他們解決了,以後還不曉得會惹出什麼樣的亂子來。到了那時候,便是咱們想幫忙,也不見得就能幫得上?”
三太太少不得替孃家人辯解:“哪裡就那樣厲害,想來也是新官上任要大撈一筆,才翻出舊案……”
明珍道:“這就是了,若說是舊案,早前就結了。結了的案子,翻出來又有什麼用?”
三太太有些明白,“你是說,他們又惹了事兒?”
明珍道:“咱們如何曉得?單問婆子,婆子也不定會說實話。可若是之前的事他們得到了訓誡,行事就該處處收斂些。哪個地方沒有那麼幾樁說不清的案子?柳州地方那樣大,人口那樣多,怎麼偏偏這一次又是姨媽家?”
這話也有道理,當初新官上任,孃家人就怕那案子被提出來,才趁著明珍出嫁來找她想辦法。三太太收了妹子的錢,實則並沒有做什麼,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那時,王大人已升為吏部侍郎,官員升遷說不得要經他手,那位朝廷命官定然也是曉得了這些訊息,才把那案子壓了下去。妹子一家見這般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再後來會不會如明珍說的這般,就不一定……
三太太不覺點了點頭,這會子再想當初三老爺說的話,她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只是……
“你姨父如今身在牢裡,也不知到底怎麼樣了。”
明珍見三太太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又道:“應該沒事,姨媽一家在柳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太太既然說了新到柳州的那位大人是女兒公爹提拔起來的,不管怎麼樣總有幾分薄面。”
說著臉色沉下來:“女兒就擔心,姨媽家惹了別的大事,若不是一個知州大人能處理的,才真正麻煩。”
三太太聞言一震,唬得臉色大變。自個兒的妹子她是瞭解的,但妹丈的為人……
“如果真如你說的這般,可怎麼辦?”
明珍緊緊明著嘴唇沒有回答,反問三太太:“倘或姨媽家的事咱們管了,牽扯到咱們太太可願意?”
一頭是孃家,自個兒的親妹子,一頭是自個兒的丈夫、兒子、女兒……三太太心裡亂的更,根本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明珍的提問。半晌,才低聲道:“他們再不濟,也不可能會闖出天大的禍事……”
明珍暗地裡冷笑,幾條人命算不得天大的禍事,什麼樣的亂子才算天大的禍事?她嫁去王家也已三年,雖這一年在蘇州,可兩年時間也足夠她看清王家的行事作風。王家可以說和陳家一樣,都是百年侍書大族,可陳家現如今有兩位朝廷命官,一位前途大好的庶吉士。反觀王家,除了王大人一株獨秀,其他本族人混出什麼來?
這一株獨秀,家底豐厚,步步高昇。陳家經幾次分家,各房各脈能有多少東西?不管是王大人,還是王夫人,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他們只會為自己考量。有用的人會利用起來,沒有用的人絕對不會理會。更何況,王大人升了吏部尚書後,行事愈發謹慎,生怕出了什麼紕漏被人抓住把柄。
明珍若不是利用了這一點,李玉真的事又怎麼可能照著她算計的那樣發展?不過是想利用王家的勢頭讓三老爺謀個不錯的官職,就幾番推辭遲遲不應,更何況是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