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一邊抹淚一邊點頭,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屋裡光線一暗,明玉抬頭望去。眼前的人,身穿盔甲,高大魁梧,然而頭髮散亂不堪,面容更是佈滿汙垢,下巴鬍鬚邋,若不是那雙深邃的眸子,明玉幾乎不敢認!
這一兩個月他到底是怎麼過來?心裡又酸楚,又激動,張張嘴半晌說不出一個字,總覺得不大真實。
韓氏起身見禮,楚雲飛乍然見到一位陌生婦人,不免蹙眉,周嬤嬤忙解釋道:“這是六奶奶。”
楚雲飛抱拳行了一禮,嗓音略有些沙啞,叫了一聲“六嫂”。
真真切切聽到他的聲音,明玉才意識到,楚雲飛真回來了!不管這一兩個月經歷了什麼,他都平安到家了。很努力,才沒讓眼淚落下來,明玉聽著自己的嗓音十分平靜:“相公回來了,先去熟悉換了衣裳見見母親。”
周嬤嬤忙道:“奴婢去廚房傳話。”
韓氏笑道:“十三妹丈平安到家,我去告訴伯母一聲。”
說罷也從屋裡退出去,楚雲飛卻站著不動,明玉低下頭,慢慢將熟睡的衍哥抱起來,抬頭笑著朝楚雲飛道:“不急著去梳洗,就先瞧瞧孩子吧,娘取了小名叫衍哥,大名還沒定……”
話沒說完,明玉眼前多了一雙凍傷嚴重又粗糙的手掌,明玉鼻子一酸,到底沒忍住,眼淚吧嗒地落下去,哽咽地問:“這兩個月你都是怎麼過來的?”
楚雲飛滿是歉然地嘆了一聲,低聲道:“讓你擔憂了。”
明玉搖頭:“六嫂曉得你出事,之前卻沒告訴我,剛才才與我說起,我還沒理順,你就站在我面前……”
續了幾句話,周嬤嬤進來稟報,熱水送去了淨房,衣裳也預備好了。明玉不想他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強忍著催他去梳洗,又道:“這麼個樣子叫娘瞧見,就是你好端端,她也難受。”
楚雲飛這才起身去了,明玉朝進來的蓮月、香桃道:“把前兒十姐姐送來的凍瘡膏尋出來,立即叫廚房預備飯菜,再去瞧瞧跟著爺回來的有幾個人,若是來了,一併多送些熱水去,再找些棉衣送去……”
楚雲飛身上的盔甲雖好好的,裡頭的襖子卻磨損厲害,露出來的棉花都黑不溜秋。越想越不敢想下去,周嬤嬤勸道:“姑奶奶別這麼著急擔憂,姑爺已平安回來。”
明玉道:“嬤嬤必是早就曉得他出事了,雖然瞞著我,嬤嬤不也擔憂的瘦了一圈?”
周嬤嬤滿臉愧色,垂著頭道:“奴婢也怕姑奶奶曉得了更添憂心。”
聽韓氏那樣說,她們這裡唯一曉得的就是周嬤嬤,明玉雖疑心,卻不曾打聽到什麼。哪裡還有心責怪周嬤嬤只是道:“嬤嬤以後再別瞞著我什麼了,我沒有嬤嬤想的那麼不濟事。”
周嬤嬤只是點頭,明玉嘆了一聲又道:“我知嬤嬤一心替我著想……”
正說著,韓氏從外頭進來,“今兒我先回去了,太太也曉得十三妹丈出了事,這些日子一直擔著心,我回去告訴她已平安回來,也好叫太太安心。”
明玉點頭,吩咐周嬤嬤送韓氏。
一時,香桃返回來,說秦氏已趕過來,在正屋等著見楚雲飛。又有蓮月進來回話,跟著楚雲飛來的有八個人,其中一人傷勢厲害,阿尋在外頭張羅,阿陽已去請大夫了。
明玉點頭表示曉得了,又吩咐她們兩個:“我這裡橫豎沒要緊的事,你們兩個也去幫忙,外頭除了有人住的屋子,其他屋子都沒生火,快去把火生了。”
兩人急急忙忙去了,魏媽媽、雲媽媽昨兒守夜,今兒早上才去歇下,這會子也被府裡的動靜驚醒。穿了衣裳從屋裡出來,曉得是楚雲飛回來,忙趕過來請安。
又見上上下下都忙碌,也趕著去幫忙。一時之間,明玉屋裡反倒徹底安靜下來。明玉坐月子的耳房在正屋後面,前面的動靜一點兒也聽不到。心卻慢慢鎮定下來,暗暗地想,至少比她預期的分別要短暫一些。雖也明白,他回來之後還要去,可不管什麼樣的訊息,都比不得真正見著人安心。
可她卻沒想到,楚雲飛回來這一趟多麼不容易。
“安大將軍有他自個兒立下的軍規,別說我了,就是安兄也不見得想回來就回來。”楚雲飛還沾沾自喜的樣子,全沒將路上吃的苦頭放在眼裡。明玉真不曉得說什麼好,楚雲飛道,“我倒十分欣賞安大將軍立下的一些軍規,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見得能有機會回來。”
明玉直瞪他,叫他把燈移過來,掰開他的手,將凍瘡膏重重疊疊塗抹上去,這會子對他路上的經歷沒多大興趣,只是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