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裡的織雲皇后,和夜裡那個任人擺佈的可憐女子,根本是兩個人。
清醒的時候,段織雲會將父親罵走,嚴重的時候,還會用拳腳功夫逼迫他,欺凌他,她打,父親從來不還手,只是默默地受了,拖著一身傷痕回去。第二天,第三天,只要有可能,只要她不拒絕,他還是會去。
父親明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大梁皇帝最大的恥辱,可是還是會忍不住出現在妻子面前。簫琰起初很害怕,偷偷跟了兩回就不願意再去,但後來見父親傷得實在太嚴重,才真正變得懂事起來。父親與母親在密室裡幽會時,他也會四處轉轉,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就只好偷偷momo去冷宮附近看看。
冷宮裡住著小玉寧,還有小玉寧的生母,敬妃。
這位敬妃娘娘恰同自己的父親一樣,是天底下最難堪的人。
“如果只是為了生個孩子延續香火,如果只是想有子嗣傳宗接代,這個‘情’字便恰恰是個死敵。”簫琰將臉貼在瓷枕上,看著衛嫤半明半媚的容顏,瞳sè深幽,“情總是排它的,有一不能有二,沒有主次,也沒有先來後到,對於先帝而言,我爹是他的心頭刺,而對於你母親來說,我娘也不是什麼好女人。只是在大梁,女與男,藤纏樹,你母親一世為妃,嫁給了帝王,從此便不能再做那荒唐的夢。可是我看到每天在院子裡無憂無慮跑來跑去的小玉寧,就會禁不住地想,興許這個上躥下跳的小姑娘,才是敬妃娘娘的本心。我娘讓我走,讓我離開那宮廷是非之地,大概也是一樣的想法,她不想我有去無回……”
衛嫤這才知道,簫琰的消失並不是偶然,那是織雲皇后能給自己孩子的最後庇護。
只是遲了一步。
“柳世伯帶著我逃出扶城,卻在半路中伏,他與我都中了寒咒,我武功低微,尚不足畏,可是他卻不一樣,他是個武痴,柳家的墨玉山莊與浮屠宮南北相望,可見一斑。就因為這一身無可比擬的絕世武功,他死了。”簫琰感到衛嫤的身子抖了一下,便又靠近了一點,他聽見她的牙關在打戰,並不是因為天氣冷,而是心寒。
“這種毒是不是武功越高,中毒就越深?柳歡和柳沁的爹爹,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死於非命?那你呢?簫琰,你,你在地下城的時候,兀言昊對你做過的那些,會不會有影響?簫琰……”她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顫抖,她好怕,與那些暫時的恐懼不一樣,當這種生離死別的威脅一步步走近,恐懼就越濃郁越深重,似將心肺染上了鮮豔的顏sè,時時提醒著那觸手可及的結果。
皇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不過是要一個皇后,要一個皇孫,可為什麼要害那些無辜的人 ?'…3uww'簫琰比玉煜大,再怎麼說,玉煜才是那個真正多餘的。為什麼那個慈祥的老者,那個白髮蒼蒼的貴fu,那個就像工筆繪製的老神仙一樣的人物,竟是這樣的蛇蠍心腸。
“這也不怪她,要怪,就怪我孃親……她親手在玉煜身上種下奇毒,令皇太后震怒,才至如此。”簫琰以手背掩著雙眼,半晌,才吐了一口氣。RS!。
第266章 失控
簫琰悄悄點燃了一段香,衛嫤沉睡在他的xiong膛,長長眼睫上猶自沾著淚。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因為那過去的十幾年真的乏善可陳,只是為了寬慰她,他還會刻意打起精神,揀些江湖上的奇聞趣事來說,可是真相擺在面前,衛嫤註定只是拿得起,放不下了。
簫琰將燃香掐滅,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他不喜歡衛嫤為了這件事哭,有可能的話,他希望她永遠不會為自己哭。他低頭wěn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身上挪下來,又掖緊了被子。山下客棧裡的被子很潮,但路上緊迫,他再講究也得有個度,所以只能將就。興許是被子薄了些,衛嫤感到了冷,她找不到地方取暖,只得將自己抱緊,蜷成小小的一團。
他再去拉她,卻怎麼也撐不開了。
他心間泛過一片苦澀,就連舌苔都苦得像啜上了蓮心。衛嫤扯著被角,背對著他,不安地mo了幾下,終於抱住了身邊的瓷枕。如果他的體溫還正常,這時候的衛嫤就該像只懶洋洋的小貓,往天然的火爐上靠了。可惜他不是。
他的手腳一天比一天冷,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身體正在一截截地化成冰玉,不再有溫度,也不再有活力,死亡其實離得很近,只要他想,它立即就會來。可是他卻妄想著,能讓時間走慢一點,再慢一點。要這一刻可以永遠停止,那又該多好?
他睡不著,燃香對他已經沒有了作用,那些潛伏在血液裡的寒冷,到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