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湯燒的咕嘟嘟,滾滾地冒著熱泡,勾得滿營兵將的饞蟲騷動,一個個沒命地使勁嗅。 晚上,營帳外生了幾個火盆子,眾人圍坐幾團,中間支著鐵鍋,給人分了一碗鮮魚湯,總兵又拿出了幾壇烈酒,眾人滿上,胡吃海喝一通,整個軍營又唱又笑轟轟烈烈熱鬧了好一陣子。 蘇傾池只要了一壺酒,斟了滿滿一陶琬,舉起對周圍人道,“來,為了綠營,為了前線浴血殺敵、頂天立地的鐵血漢子,是爺們兒的就跟我乾了這碗。” “說得好!幹!”眾人爽快地舉碗,仰頭灌下。 眾人氣血高漲,過了今夜,日後就是戰死沙場,也死而無憾。 熊熊的篝火映在蘇傾池的臉頰上,襯得他面色紅豔,雙唇因為飲酒的緣故,變得水漾紅潤,一雙纖長的鳳眸此時流光浮動,竟莫名地多了幾分魅惑。 蘇傾池被高漲近乎沸騰的熱烈氣氛感染,心中熱血翻湧,白皙的雙頰酡紅,他舔了舔雙唇,跟著眾人又幹了幾大碗酒,末了哈哈大笑,直呼痛快。 酒是陳年的烈酒,蘇傾池同眾人碰碗豪飲了幾碗,還沒覺得什麼,此時酒勁上湧,便覺燥熱難耐,呼吸亦變得粗沉,吐息熾熱,身體微歪,靠在身旁的男子身上,眼神微微有些渙散。 蘇傾池根本不知道身旁的男人是誰,只是覺得腦子暈眩得厲害,雖如此,卻依舊滿腔熱□薄欲出,他從沒像今日這樣淋漓盡致地痛快過。 面對生死未卜的戰場,過去的種種糾葛,如今又算得了什麼?男兒就該在馬蹄炮火中拋頭顱、灑熱血,這樣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後,再回頭忘一眼曾經束縛自己的重重枷鎖,不過幾根繭絲。 什麼忘不了,什麼舍不掉,等在鐵血徵場中熱血一回,什麼都忘得了,什麼也都捨得了。 蘇傾池仰天大笑,靠著身旁男子的肩頭,舉著身邊的酒壺,仰頭灌下,辛辣的烈酒填滿咽喉,嗆得他雙眼泛紅,砸了酒壺,望著蒼墨的天際,笑著閉上眼。 商承恩一動未動,手臂上有什麼溼熱的東西透過綿甲滲入他的面板,熾熱,滾燙,有一絲澀澀的滋味。 蘇傾池醉了,靠著他的肩膀歪倒在他懷裡,大約真的醉迷糊了,仰頭枕在他腿上看著他,竟會對他笑。 那雙迷人的眼眸中閃動的是什麼,狂熱,痛苦,迷茫。 到底怎樣一個笑容,才會悽美到讓人心痛。 商承恩來不及追問,懷中那人已沉沉睡去,眼角一道銀絲,晶瑩,清透,在火光中愈發耀眼。 粗糙的拇指貼著細膩的肌膚,緩緩將溼潤抹去。
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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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形的矮木幾,不大,僅有一臂長寬,桌上擺了一碟大白菜豆腐,一盤油燜茄子,全無葷腥,這樣的菜色並非一兩天,近日一日兩餐,除卻早上的窩窩頭和稀粥,竟是素菜。 這些素味菜頗合蘇傾池的口味,每日將自己碗中的飯吃完,還會多添上半碗。 飯桌上,兩人面對而食,沒有隻字片語。 蘇傾池伸手夾一塊茄子,要巧不巧,筷子和對面那人的默契地碰在一起,兩人皆沒有動作,末了,商承恩將筷子移開,蘇傾池夾了茄子,將最後一口飯吃完,放下碗筷,起身取了箭囊便出了帳子。 營帳外頭風聲、馬蹄聲、腳步聲井然有秩。 咻地一聲,伴隨著“錚”地聲響,一枚槍頭箭扎進箭靶,箭桿微顫,有短促細微的嗡響。弓是好弓,樺木黑漆的弓身,韌鹿皮的弦,一旁的樹枝上掛著箭囊,紅片金裡,石青襯緞,銀線革邊。 蘇傾池籲出一口氣,伸手抹了把額上的汗,走上前去,看了眼那肩頭扎進的位置,不免嘆氣,要說他練劍也有兩月之久,百步穿楊不說,總該離靶心近些,可如今竟是毫無進步。 憋了口氣,又射了幾箭,只有一次命中靶心,其餘全偏得不像話,大約射中的那一次也只是巧合,蘇傾池皺皺眉,偏不信邪,雖然雙手痠軟無力,依舊舉起了那把實沉的弓。 “嘿!” 箭頭破風而出,在空中打了個顫,險險地擦著箭靶而過。 蘇傾池長長嘆了口氣,走過去伸手將箭從地上□,神色之間竟帶了幾分氣惱。 “趙大哥……” 蘇傾池轉身,身後向他跑來的正是葛冰,待跑到他跟前,葛冰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伸手把歪到一邊的虎帽扶正,鼻尖上的汗在太陽下亮晶晶的,“趙大哥,上頭有令,全營向前行進三十公里。” “這麼突然?”蘇傾池動了下眉毛。 “上頭討論臨時決定的。”葛冰神袖子擦了把脖子底下的汗,“看樣子我們離上戰場的日子不遠了,趙大哥,趕緊準備準備,總兵說明兒一早就出發。” 事情說突然也不突然,金川從三十七年至今,東征西調,動用了近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