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遊絲。
蘇晗坐到她對面,問道:“見我何事?”
“妹妹,”蘇月擠出一絲笑,抬起骨瘦如柴的手來,“多虧你屢屢請太醫診治……我才能熬到今日。只是,如今,再金貴的藥材……都換不回我的命了。”
蘇晗不知該說什麼。沉默。對這位姐姐,她沒打壓,因為不曾付出感情,痛惡也只是一時的事。只是把她當成了一件不合心意的傢俱,閒置在這裡。
蘇月喘了幾口氣,問道:“你至今也沒再生下龍子……可是身子不適?可醫治過了?”
提這件事做什麼?死到臨頭的人了,還不曉得當著矮人別說短話的道理麼?蘇晗很無奈,自嘲道:“興許是命中無子吧?”
“那麼……”蘇月忽然用力抓住了蘇晗的衣袖,“你把我的孩子帶在身邊吧?他是我的骨肉,我是你的姐姐啊……”這幾句話,她說得有些急,語畢,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蘇晗這才明白蘇月真正的意圖,凝視她片刻,唇角彎成愉悅的弧度,眼中卻有了寒意,“我把你的孩子帶在身邊,當做太子養著,然後讓他繼承大業,是麼?”
蘇月強調道:“他雖然有大周皇族的血液,可也是我的孩子,我是蘇家的人啊。”
蘇晗站起身,強行掰開了蘇月抓著自己手臂的手,趨近她,殘酷地笑道:“我會把你的孩子交給孃親帶在身邊,會讓他慢慢忘掉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是誰,只記得是蘇陌是他的父親。他會平庸地度過一生。”說罷,腳步決然地轉身,吩咐隨行的翡翠,“將那孩子帶至別處,過些日子再送到蘇府。”
翡翠應聲稱是。
蘇晗離開的時候,隱約能聽到蘇月不甘的低微的詛咒聲。她挑了挑眉,沒辦法,對別有用心的人,她又能怎麼仁慈的起來呢?蘇月若能換一個遺願,她大概就會同意了。
深夜時,蘇月病勢。蘇晗命人悄無聲息地把她帶出宮安葬,並嚴令在她院中當差的宮女不準走漏訊息。蘇月的死,不是什麼值得保密的事情,但蘇晗不想讓太夫人在這種時候得知。大過年的,太喪氣了。
蘇月的孩子,蘇晗就讓還算細緻溫柔的紅玉去照管些時日,安撫那孩子情緒的同時,儘量幫他洗洗腦,混淆掉他以前的記憶。
過完年節,蘇晗就又開始繁忙起來。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年最累死人不償命的也是這個開端,偶爾,她不得不效法楚雲錚,直接歇在御書房,困了便睡個囫圇覺,醒了便繼續批閱奏摺。
皇帝果真不是個好差事,無數次,她在心裡抱怨著。幸好監國只是一時的,這差事若是讓她長久地幹下去,她早就甩手跑掉了。
不出蘇晗和時開的意料,言官們把楚雲錚三年前說過的話記在了心裡,三年之期滿了,便舊話重提,奏摺雪片似的一日日堆滿了龍書案。蘇晗起先還是不理,也是沒辦法理會的事情。
蘇晗總懷疑言官的腦子出問題了——就算答應選秀之事,也得楚雲錚親自過目挑選美女吧?她總不能連這種事都代勞吧?讓她代勞的話又算什麼?等楚雲錚回來的時候給他個驚喜?莫名其妙!想來想去,她也只有這一個結論。
監國是利弊共存的事,每一天都是在無限度地被挑戰耐性和涵養——在以往,這兩種東西之於蘇晗,她自認都是不存在的東西,到了如今,性子已被磨出來了,偶爾甚至很享受和大臣們來回打太極的樂趣。可見沒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
明汐這幾年都沒能讓她明顯地變得溫和、隱忍,甚至是一直在順著她的性子、希望成長,大臣們卻完全地影響到了她。
這日早朝,言官們終於忍不住了,不想再看蘇晗裝糊塗了,直接把選秀的事情搬到了明面上。
有人提及後,便想起了一連串的“微臣附議”的附和聲,之後,金鑾殿上便跪倒了一片,都不給別的大臣說正經事的時間。
蘇晗想,楚雲錚只賞他們二十廷杖還是太厚道了,應該一個個打個半死才解氣。可言官畢竟是利大於弊的一個群體,他們雖然偶爾不知天高地厚的約束皇上,對皇上指手畫腳,大多數時候,還是在監督各部官員,朝堂不能沒有他們。
蘇晗忍著氣,看著匍匐在地上的人們,道:“此事押後再議,今日先議軍國大事。”這頭疼的事,能拖一天算一天。
都察院御使道:“啟稟皇后,此事便關係著天朝威嚴、皇家血脈傳承,實乃第一大事!”
“此話怎講?”語宣告顯地變得冷淡了幾分。其實每每被人提及子嗣的事情,蘇晗就有種被人戳到痛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