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中秋節,是在路上度過的。
當晚,蘇晗跑去了客棧的房頂喝酒,對著空中圓月思念楚雲錚和明汐。是自己執意要跑這一趟,心裡再記掛夫君、女兒,表面上也不能顯露出來。自找的煩心,怎麼好意思和別人訴苦呢?
此時最想的,是把女兒抱在懷裡,好好地親親她,和她一起賞月,哄她一起入眠。可現實是那對父女在共度佳節,她一人在路上奔波。
正獨自惆悵著,香綺瀟找了上來,笑盈盈坐下,把手裡的一盤月餅放在蘇晗身旁,“晚間看你也沒吃幾口東西,淨顧著喝酒了,快吃些,別委屈著自己。”
蘇晗拿起一塊月餅,咬了一口,是豆沙餡兒的,眯著眼點了點頭,“還不錯。”又打趣道,“良宵佳節,怎麼不去陪你夫君?”
香綺瀟便無奈笑道:“他在路上哪裡有得閒的時候,夜裡多半逗留在外,白日裡在馬車上補覺。”
“他們是這個樣子,遼王也是。”蘇晗寬慰她一句,“別怪他。”
“怎麼會呢?”
蘇晗連吃了幾塊月餅,又倒下身去賞月。心裡是真有些心急,想快些回到府裡,可現在這行路的速度,起碼還要走十多日。
香綺瀟此時的心情卻正與蘇晗相反,她很享受路上的光景。肖復每日晚間行蹤詭異,卻有一整個白日陪著她,說說話,看看景,在她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不論是心急,還是流連忘返,八月底,一行人回到遼國。
在路上,太夫人知道蘇晗的師父、師祖都離王府不遠,路程將盡時,對蘇晗說若是葉無涯的山上有閒置的屋宇,便將她送到山上,一來可靜心調理身體,二來也免去了住在王府可能會引發的紛擾。
蘇晗起先不同意,道:“您不想每日幫我哄著明汐麼?”
“你這孩子。”太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如今畢竟是嫁出去的人了,怎可奢望日日相對呢?我如今吃齋唸佛,住在山裡最合適不過,你偶爾把明汐抱到我眼前給我看看,就已足夠。到如今這地步了,我們切勿再貪心奢求更多。”
蘇晗又細想了想,覺得也對。太夫人在山裡,不需偽裝,而在王府,就不能以真容示人,這把年紀了,她自然不會習慣。之後應道:“就先依您,把您送到山上。日後怎樣,讓王爺做主就是。”
末一句,讓太夫人聽得眉開眼笑的。她的二女兒,總算不是當初那個在府裡說一不二的獨斷的將軍了,實為喜事一樁。
事先跟葉無涯打過招呼,葉無涯自然不會反對,回信說會盡快收拾出移動宅院供太夫人居住。
肖復則先讓香綺瀟回府歇息,這一路,她也不是不辛苦的,而他則陪著蘇晗將太夫人送到了桾山。葉無涯和太夫人見過面,敘談幾句,就因為有人稟報說兩個弟子鬧事,匆匆道辭去往前山。
離夫君、女兒近在咫尺了,蘇晗反倒又不急了,陪著太夫人說了會兒話,告辭出門後,又和肖復顯擺,“我如今的五百名將士,能抵原來的整個驍騎營,你要不要去看看?”
肖復扯了扯嘴角,“吹牛。”
“我就給你個開眼界的機會,走!”蘇晗舉步走上後山山頂,步入埋伏區,嘴裡叮囑著,“你可小心些,這裡被我師父弄了無數機關,一步踏錯,可能就……”邊說著邊回頭時,臉色就變了。
她提醒得晚了,肖復已經踩中了一處埋伏,觸動了機關,一支鵰翎箭正勢如破竹般飛向他的腦後。
要命啊!她心裡暗呼著,已飛快抬腿,將肖復勾倒在地,自己亦隨之側身彎腰。
鵰翎箭刺穿了她肩頭的衣衫,飛馳而過。
蘇晗席地坐下身去,抬手扯了扯肩頭的衣服,長吁一口氣,“好險啊,險些就害得你沒命了。”
他卻險些害得她中箭。肖復坐起身打量著她,“沒傷到?”
“沒有。”蘇晗又看看四周,“還好,不是連環的埋伏,不然你我可就慘了。”說著就調皮地笑起來,“山上的這對師父就是狐狸轉世,恨人不死似的。回頭我得告訴我娘,去哪裡都先跟我師父說一聲。”
肖復此時想起的,卻是先前楚雲錚為他擋下的那一箭,有些感慨,“你們夫婦二人,已救了我兩次。”
“都是意外而已。”
實在是意外,上次楚雲錚救他,是因為臨時決定要他隨行入宮,他對那些機關一無所知,全憑著應變能力應付一切,膽子小一點的人,怕是連去都不會去,換了誰是楚雲錚,也要捨身相救。
這次就更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