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苑熱鬧起來。姬秋因為行動還不很便利,所以只是在榻几上衝他欠了欠身,待公子重耳在她對面坐定,她揮手屏退了眾人,親自替他酙了碗茶,安靜地侯在他身旁。
自從姬秋受傷這段時間,這個習慣便沿襲了下來。
公子重耳來了,有時僅僅是跟她說說話,有時僅僅是喝一碗茶,每當這個時候,公子重耳總是不喜歡有不相干的人,在他的周圍晃來晃去。他似乎,很享受跟姬秋單獨相處的這種靜諡。
只是今天,公子重耳明顯揣了心事,而他的心事,姬秋心裡也有幾分明白。
她緩緩跪行至公子重耳身後,伸手輕輕替他按壓肩背。
如此一段時間後,公子重耳挺得筆直的腰背,果然放鬆下來。他長吁了口氣,閉上雙眼,安靜地享受著姬秋的按壓。
姬秋在給公子重耳按壓的同時,心思兜了兜,終於忍不住問:“公子夷吾已經逃往齊國了麼?”
公子重耳緩緩睜開雙眸,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姬秋不是已經知道了麼?怎麼還問?”
姬秋被他這麼一噎,一時倒不知道要如何婉轉了,索性便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
她說:“驪姬這個人,非是一般的厲害,從君上明明知道她曾毒害於你,還百般庇護便可見一般。此次公子夷吾被嫁禍,十之有九便是她的手段,公子千萬不可小瞧了這個婦人。姬秋想,君上現在老而糊塗,驪姬不出手則罷,一旦出手,只怕是不達目的不會罷手的了。”
她的話音一落,公子重耳驟然轉身,一隻大手嗖一伸出,扣起她的下巴,令得她抬起頭來。
姬秋靜靜地抬眸,靜靜地盯著眼前這個郎君。
暗紅的火把光中,公子重耳眯著雙眼,打量著她。細細地盯了一陣後,他笑了笑,“時至今日,姬秋方是真心為我擔憂呀!”
姬秋怔了怔,本能地想為自己辯護幾句,轉而又想,公子重耳是何等人物,他自然知道,自己從前對他,是等價交換,是利用。而今天的自己,才真正是掏心掏肺地為他考量了。
姬秋的面上,沒來由地開始發燒,在公子重耳炯炯的盯視中,她垂下眼斂,收起復雜的目光,喃喃地說:“姬秋擔心,驪姬轉而要對付的便是你了,食客們顧忌的也不無道理,公子可要及早打算才是。”
公子重耳懶懶地收回扣住姬秋的魔掌,懶懶地說:“姬秋可有妙計?”
“姬秋無計可施。”姬秋緩緩搖了搖頭,接著說:“如果是公子夷吾與公子奚齊相爭,禍及公子的話,公子出師撥亂反正還有個說法。然,現在公子夷吾卻是企圖拭君,叛國出逃,如果驪姬藉機將禍水引向公子,那便是君上與公子之間的戰爭了,無論勝敗,都必將為天下人所不齒。姬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誰的江山(四)
“是呀,如果真有那天,重耳不能戰。同君父宣戰,則意味著重耳垂涎君侯之位,有勤王的嫌疑。更不能逃,一逃,便坐實了重耳與公子夷吾私通拭君的事實。姬秋說重耳如何是好呢?”
事實也是如此,對公子重耳百無一利,但從他雲淡風輕的表情中,卻怎麼也看不出,公子重耳對這件事該有的慌亂跟驚惶。
“不能戰,不能逃,便只能守了。”喃喃地說到這裡,姬秋叟地一聲,抬頭望著公子重耳,高興地說:“公子現在有私軍數萬,便是坐守蒲城,也不是什麼難事。”
“痴兒。”
在姬秋不無高興中,公子重耳輕而舒緩的聲音傳來,淡淡一句“痴兒”,輕易便讓姬秋的心沉了下去。
望著茫然不解的姬秋,公子重耳撇嘴一笑:“重耳來蒲城不久,根基未穩,守一時無礙,長守卻不宜。”
在姬秋不無沮喪中,公子重耳長身而起。
他大步朝外走去,到了竹苑門口,卻突然頓了步子,他扭過頭,凝視著姬秋,聲音微沉,再次說道:“這些丈夫事,自有丈夫操心,姬秋安心養好身子就好。”
望著在侍從擁簇下走遠的公子重耳,姬秋細細將他的話體味了一番,只覺得他剛才那番話,不是責怪,而是寵溺,一種丈夫對婦人的寵溺。
這般體會著,姬秋的臉,便莫名地紅了。
一旁侍候的離子見了姬秋的模樣,甚為奇怪地說:“怎麼公子一走女郎便面紅耳赤的,難道是剛才受涼了?女郎快快回床榻上躺著罷,公子剛才還有交待,讓你不要管那些丈夫事,只要好生養好身子就行了。”
姬秋被離子一說,又羞又怒,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