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太后終於入斂,迴雪起了個大早,穿好煙紫準備的素色衣服坐在鏡前,額前的頭髮有些被水打溼了,臉上卻掛著疲憊的神情,眼睛也像是幾夜沒睡覺一樣腫了起來。囑咐煙紫把那兩隻簪子包好,迴雪隨意用了些早飯,正準備出門,便見岑梨瀾帶著苗初急急而來。只見岑梨瀾今日穿著一件綾織小襖,一條撒花裙子,頭上插著一隻年年有餘的簪子,苗初在一側捧著手爐,一邊走著,一邊囑咐著主子當心腳下。迴雪見岑梨瀾來,便又退回到內室,剛坐到榻上,便聽到岑梨瀾道:“這幾日宮裡頗多事端,先是太后去了,如今繪嬪……?”
迴雪聽岑梨瀾說起繪嬪,便心上一緊,拉她坐下道:“繪嬪出了什麼事?”岑梨瀾坐到榻上,接過苗初遞過來的暖爐,看相印殿炭盆裡的炭火正旺,便喘勻了氣道:“你沒聽說嗎?皇上昨兒召見了各大臣,今日一大早便傳出繪嬪在欣恩殿裡上吊的事來。聽說舌頭伸出來好長。把宮裡的小太監都嚇的一個趔趄。”迴雪聽了,不禁一陣冷笑,把裝著點心的盤子往岑梨瀾處移了移,岑梨瀾捏起一塊點心來嚼了嚼,煙紫趕緊的又端上來一杯茶,岑梨瀾喝了一口道:“聽說是繪嬪的阿瑪自己扇了自己的大嘴巴,說如果他的女兒敢幹出假懷孕的事。一定請皇上明斷,他決不干涉,這不是,今天一早,皇上就讓王福全帶白綾去了欣恩殿送繪嬪上路了。唉,可惜素答應白白送了命,繪嬪這個女人,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了。”說完,岑梨瀾便拉住迴雪的手,迴雪聽聞繪嬪如今已死。心裡才算寬慰幾分,那些跟姐姐小時候的過往又一次浮現在眼前,那時候還在江南。姐姐還是豆蔻年華,面如夏日拔尖的嫩花,發如春日裡盪漾的水草,那些歡笑跟親暱,隨著姐姐的進宮。便不見了蹤影,如今伴著姐姐的去世,這些回憶便像是迴雪的一個夢,只能追憶,卻再也回不來了。如今繪嬪果然死了,罪有應得。報復過後,卻為什麼沒有別人口裡的快感,而更多了一份悵然若失呢。
吃了點果子。送走了岑梨瀾,迴雪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把在廊下侍候的王方叫了進來,告訴他自己要帶他去見他最初的主子,葉赫那拉氏。王方聽迴雪這樣安排,只是一個勁的點頭。並不敢說不同意的話,迴雪便也放心,重新讓煙紫把那簪子包好,三人便向著管嬌所說的宮院走去。
葉赫那拉氏自從冷宮出來指認了太后,皇上知道了她被冤枉厭勝之事,倒也心生憐憫,沒讓她再回到冷宮,而是選了一個叫“近疏院”的宮落讓她居住,這“近疏院”原是皇上沒事散心,悟事時常來的地方,因人跟人之間的近或疏,只在一念之間罷了,所以取名為近疏院,因皇上近年來年紀漸大,宮中事務又多,倒是不常來之個地方,這個地方便也漸漸的有了落敗之氣,走進近疏院,只見地方小巧,倒也收拾的乾淨,屋裡的銅炭盆裡炭火正旺,窗戶上是新糊的窗紙,白的跟院內的雪一樣分外耀眼,地上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因燻了香的緣故,整個屋子暖如春日,香氣撲鼻。此時的葉赫那拉氏正坐在一把雕黃鸝鳥的椅子上做著針線,手裡的針在一片明黃色的布上上穿下飛,動作頗為敏捷。只見她輕籠著髮髻,頭上插著一隻素銀簪子,穿一件青紫色寬襟小襖,下配一條石青色繡花長裙,腳下是一雙暗黃色包邊旗鞋,這個模樣打扮,跟前兩日在養心殿見她時的落魄簡直判若兩人。顯然是內務府的奴才們,順著皇上的意思,已在近疏院進行了打點,葉赫那拉氏聽到院裡動靜,便停下手中的針線抬頭來看,見是迴雪等人,便站起身來,迴雪忙上前扶住,自己找了一個椅子坐了,撫摸著葉赫那拉氏身邊撐起的明黃色繡布,看那繡功很不一般,便誇讚道:“娘娘好手藝,以前我卻不知道。”
葉赫那拉氏聽了,臉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像是回憶起很久遠以前的事一樣,仔細想了想,張口說道:“冷宮寂寞難熬,沒處打發日子,那時候四齊仍在,便接了份繡活,聊勝於無,我閒著也是閒著,便也跟著學了兩針,不成個樣子。只給皇上做件小衣罷了。”在這宮裡,能用明黃色物件的人,只有皇上,不用想,葉赫那拉氏如今所做的這一切,便都是為了皇上,也難為她剛出冷宮,竟然能這麼專注。如果皇上把這小衣穿在身上,那一定是頗多感慨了,聽葉赫那拉氏說著話,迴雪打量了下她的臉上,雖身上穿著一團簇新,只是臉上依舊沒有神彩,眼睛似乎比以前渾濁不少,髮髻間的白髮也顯的那麼刺眼。自己眼前的葉赫那拉氏,比在景仁宮的時候,蒼老的太多了。或許,這便是日子的磨礪。
迴雪見葉赫那拉氏又開始手裡的活計,便讓煙紫走上前來,拿出包在綢布裡的兩隻簪子,一隻心想事成紅梅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