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有著絲絲涼意。
這一天是四月初三;第一批經過層層篩選的家人子剛剛入宮,餘下的會在未來的兩日裡陸續到達錦都。
再過不多時;就又是一派爭奇鬥豔,就像這春時的百花。
隱隱聽見外面有嘈雜聲,晏然合上冊子;側耳傾聽,好像是有人在爭吵,尖刻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這是怎麼辦事的!同是上家人子憑什麼差別這樣的大!叫尚儀出來!”
呵,夠囂張的。
晏然心裡一笑,叫婉然取來件大袖衫披上,便出了房門。
不大的小院裡站了二十多個家人子,不過只為首那一人看上去滿面不忿,餘人都是一臉怯意,瞧上去更像是來勸架的。
她在臺階之上停了腳,眸光清清地掃過眾人,清冷的語調間是作為資歷長者的威嚴:“都什麼時辰了,諸位不在自己屋中歇息,跑來這裡喧譁。”
為首那女子毫無懼意地瞥了她一眼:“你是尚儀女官?”
一旁的宮女面色一白,想要提醒那家人子一句,一聲“姑娘”還未出口,階上那一位卻已給了答案:“是。”
“你們尚儀局怎麼做事的!給我那背陰的屋子潮氣也重!能住人麼?”那家人子言辭咄咄逼人,頤指氣使地吼著旁邊的宮人,“快給我換個屋子!若不然你們擔待不起!”
“這位姑娘。”晏然面色不悅地移步下了臺階,踱到離她三四步遠的地方,猶是言語輕緩,“莫說你們家人子住的毓秀宮,就是後宮裡的每一處宮室也都有向陽便有背陰的,住不慣奏請皇后娘娘或是主位宮嬪遷宮的也有,卻沒見過像你這般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
“不是我要大吵大鬧,是你們尚儀局欺人太甚!”她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另一家人子,“鴻臚寺丞的女兒住的便是向陽的屋子,我大理寺丞的女兒安排背陰的,敢說不是刻意的安排?誰給你們的膽子!”
“尚儀局循章辦事,不用什麼人給膽子。”晏然輕挑了挑眉毛,口氣生硬,“都回去歇息吧,明日便安排給姑娘換房間。”
“你少推託,今日非換不可!”對方仍是半步不退,被晏然一瞪,略有一滯,回過神後不禁怒意更甚,“你這是什麼態度!尚儀女官又如何?等入了宮,你保不齊就要叫我一聲娘娘,現在又何必如此仗勢欺人!”
晏然知道,能透過層層篩選進宮的,要麼是家世出挑,要麼是才貌過人。總之能走到這一步的總難免心高氣傲,覺得中選已是毫無懸念。如此自恃過高的,她三年前也見過,不過就算是那會兒,她也沒忍氣吞聲。
晏然略一思忖,問那家人子說:“大理寺丞的女兒?姑娘叫陳清瀾,對不對?”
陳清瀾頗有些得意之色地揚了首:“正是。”
晏然點了點頭,添了幾分笑意,不慍不惱不急不躁地告誡道:“你們這些家人子就是這樣,總覺得到了這一步就一切無憂了,那還要殿選幹什麼?陳姑娘,你聽我一句勸,莫說是今日,即便是你真的入宮為主了,六尚女官也不是你能輕易得罪的。”她緩了一口氣,目光慢慢地從面前一張張俏臉上拂過,意料之中地看到眾人都避了一避,“別覺得自己家世好就如何了。陳姑娘你既是大理寺丞的女兒,紀思菱這個名字你該是聽過。”她踱著步子,提高了些音量,一言一語悠悠栽栽地帶著笑意,“永昭元年奉帝太后詔入宮的上家人子,初封便是從四品貴姬,她是大理寺卿的嫡女,比你強不強?這才幾年工夫,還不是死了?死在冷宮裡。”
眾女都是一瑟,連頭也不敢抬地沉默不語。晏然走到陳清瀾面前,笑意未減地凝睇著她,她很漂亮,勝過了眼前過半的家人子。晏然續道:“你要明白,宮裡的人和事,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便如今日……我不知道是誰挑唆著你來這裡找麻煩,好借我的手趕你走。”
陳清瀾一凜,驚懼交加地望著她:“尚儀你……你沒有這樣的權力!”
晏然笑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個渾不知事的小姑娘般笑意恬淡:“那個叫你來的人,只告訴你這裡住著掌家人子教習的尚儀,但沒告訴你這尚儀是宮裡的寧貴姬,是不是?”
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不知是哪個反應快的先道了一聲“貴姬娘娘萬安”,眾人才稀稀拉拉地行下禮去。陳清瀾猶是遲疑了一瞬,終於也附身見禮。
晏然冷視眾人須臾,才又開了口:“行了,都免了。婉然,你帶人去給陳姑娘換個屋子。”
婉然一福,言了聲“諾”,方領了兩個宮女從月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