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在雪地裡向他屈身行禮,低頭道:奴碑該死。奴碑柳荷煙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頭項傳來剪影低低的,重重的吸氣的聲音,繼而,我聽見他冷冷道:奴碑,你既然對著朕自稱奴碑!這麼說你仍然… … 也罷。你自己好生想想,朕沒有太多而寸心。
他冷笑一聲,拂袖轉身而去。
夜寒徹骨,月光清冷。我眼望著他,望著他抱著長而孤單的黑色身影,莞莞消失在門前。繼而門外有人低語,傳來一陣踏著雪的細碎腳步聲,漸行漸遠。一夜無眠。
第二日蓮蓬率先起床,片刻從外面刁,跑進來,臉上紅才!、才卜地笑道:昨夜好大風,竟吹倒了對面屋前一扇木門。
我淡淡笑道:是麼?昨夜果然風驟,風大得幾乎將我心中之門催倒。蓮蓬不解,正要說話,李福突然帶著文澤聖旨過來,他笑道:慧妃娘娘,恭喜娘娘,皇上已下旨恢復娘娘名號,著令奴才們接娘娘回聽雨宮。
我忙起身道:謝皇上。煩公公替我回皇上,說我在這裡住得很好,暫時還不想回去。請皇上怒罪罷。
李福一怔,正要賠笑說話,突聽一男子渾厚磁性的聲音道:如果脫不想怒你罪呢?
文澤?我正愕著,他已自己掀了綠花門簾進來,冷笑道:慧妃好大面子,竟讓朕親自來接。
我心一緊,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他揮手讓眾人退下,親手扶起我,目中亮亮地俯望著我眼晴:其實昨日榮妃已向朕票明事情始末。朕現在才知,她並未真懷皇子,而煙兒你,竟是為了不傷脫與太后母子關係,自認有罪住進冷宮。其實朕一直不願相信你會… … 可是你們兩個,一個信誓旦旦,一個言之灼灼… … 煙兒,你對脫竟情深至此,朕若再放任你在冷宮受苦,又怎麼對得起你與朕的麟兒?
我失措,他怎知我其實主要是為了文浩託付的一句話,以及當時是為我母親之事與他治氣― 我又怎麼能說?只得慌亂道:皇上,不是這樣… … 他不讓我說完,已將熱熱嘴唇貼上我唇,低聲而熱切說:不要叫脫皇上,叫澤哥。
這― 我躲閃道:臣妾柳荷煙怎敢?
他抱我更緊,眼中盡是玩味之意,調笑道:煙兒這是讓朕下旨麼?也罷,朕明日便昭告天下,恩准慧妃柳荷煙稱當朝天子為澤哥如何?
我心陡地發軟,嘴卻堅持著,躲閃著… … 終拗不過他,優疑而生澀地,嬌羞地,聲音低到近不可聞地叫了一句:澤… … 哥… …
文澤揚起了薄薄的,好看的嘴角。他目中全是盛開的笑意,他寵溺地看著我。柔聲道:這才聽話。只是,你記得“哥”這個字只准專屬朕御用了,不許胡亂叫旁人― 就是定遠侯柳東直的兩個兒子,你的堂兄也不可以。
我心一暖,便看著他笑:皇… … 澤哥,榮妃姐姐她… …
文澤淡淡道:朕念她事出有因,又誠心改過,且已致殘,只罰她三月例銀小懲以戒,此事日後不得再提。總之她那處,朕是不會再去的了。
我正想著正樣勸他,他已冷冷道:若無脫駕臨,這後宮嬪妃任她們住的殿宇再華麗,名號再尊,也不過形同身處冷宮。
我渾身陡地一寒,微微輕顫,文澤立時查覺,握住我手柔聲笑道:手怎麼這樣涼?要不,先隨朕回養心殿去暖暖?
我低頭道:謝皇上.臣妾多次頂撞皇上,罪該萬死。臣妾… … 還想多在北三所住些時日,以贖臣妾不敬之罪。
文澤一愕,皺眉道:慧妃,難道脫來接你,你也想杭旨?
我忙跪下,回道:請皇上怒罪。
他不語,半響方才在頭項嘆道:罷了,你原不同於旁人,朕也不強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今日恩准你不再禁足,哪日想明白,你再來找朕罷。
我忙謝恩。
文澤腳步沉重地去了,蓮蓬不解道:小姐,您怎麼… …
我做個手勢打斷她:你還小,你不會懂我此時心情。以前的琴姐姐,杜貴人良妃,後來的我,榮妃,誰不是曾經寵冠後宮?如今去的去,冷的冷。只一個良妃尚被寵愛,可她也曾在此處待過。所以帝王之寵,不能永固,不若不要罷。蓮蓬,你知道麼?我進宮這麼幾年,最快樂時,竟是我做宮女的日子。蓮蓬聞言面色微暗,不再勸說。
第二日雪後天晴,一地陽光。竹上的積雪開始融化,襖襖下落,竹葉一叢叢青革欲滴。蓮蓬端著面盆,唱著歌兒去井邊汲水,突然遠遠笑道:小姐您快來瞧瞧,咱們的井裡居然結了層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