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夜色太暗,”宮奇得出結論,“是我們的眼睛被矇住了!”
又是兩聲慘叫,宮奇知道,耳邊的兄弟又少了兩個,大家……親衛團和將官們……都跟他在一起。他們的馬簇擁著他的馬,因為它們是生在同一野馬群的兄弟姐妹,而宮奇的坐騎是頭馬。它跑到哪兒,它們就跟到哪兒。因為看不見,本能代替了駕馭,繼續維持前進的隊形。
而親衛團和手下的將領也同樣以他馬首是瞻。宮奇知道,大家都發現有人在追殺,所以把他的位置擠到圓形陣的正中。喊殺聲已經很微弱了,宮奇都幾乎聽不見。這說明,他們已經脫離戰場,逃出來的,只有他們這一支小隊。他痛苦、懊惱,可他更清楚,現在尚未脫險,那傢伙還在追殺。
他獨自一人用兩條腿跑路,竟然能追上玄武種的駿馬?他還在殺人……每十秒鐘,隊伍中就有一聲慘叫響起……這個惡魔,打算把他們全殺光麼?宮奇不由想起一個傳說,荒原中的食人魔,把行腳商人們捉住,關進石洞,按高矮排成隊,每天吃一個,從高到矮吃,直到吃光為止。那惡魔,也在吃他們呢。
“畜生!”宮奇焦躁起來,如果不是這莫名其妙的夜色,他們不會狼狽至此。等等,夜色,知道這不對頭,可是為什麼呢?宮奇知道有一種魔法,可以製造黑暗結界,可結界不可能那麼大,困得住一支軍團。那,到底是什麼?
又是一聲慘叫,這回,格外洪亮,宮奇甚至認得出,那是百夫長裡奇……他是獨立軍團著名的男高音,無論何時,都唱得讓兄弟們心醉,姑娘們聽了,沒有不心動的。裡奇再也不能迎著太陽放聲歌唱了。
宮奇快要爆炸了,如果不做點什麼,他會瘋掉。他想回頭再看死去的戰友一眼,當然看不到。可他看到了月與黑的光。一霎間,天又暗下來了。可宮奇已經注意到,天,曾經亮過。風聲,又是風聲。風吹過樹梢,嗚嗚……呼啦……嗚嗚,已經出山了。這裡是平原,哪裡來得樹?宮奇突然明白了。
“全軍聽令,塞上耳朵!”他聲嘶力竭的喊道。
他先這樣做了,風聲被塞在耳外。驚人的……眼前頓時恢復了光明。慘叫聲連珠炮般響起,宮奇聽不見,卻看得見血光。結界被破,惡魔也著急了麼?宮奇大喝一聲,策馬衝出隊伍,飛一般拉了弓箭,回頭,發射!七支狼牙箭排成一線,破空射向那烏雲蓋頂般飛來的男子。
他赤膊的上身紋著惡形惡狀的花紋,舌頭森森閃光,獰笑浮雕般刻在彪悍的臉膛上。
吼—
利箭射中盤根錯節的肌肉,隨即彈開。男子大喝一聲,竟如蝙蝠般飛到宮奇馬前,雙刀一抖,兩旁搶身相助的副將跌下馬來吐血身亡。
宮奇挺矛飛刺,戰馬狂嘶一聲,人立而起,那壯漢雙刀一交,架住長矛,喀嚓一聲脆響,粗若兒臂的粗鋼矛被絞為兩段!
宮奇當機立斷棄矛換刀,兜頭斬下,壯漢怒吼醫生,竟將那光頭迎了上來。鏘!虎口崩裂,腰刀脫手飛出,劇痛翻江倒海般湧來,宮奇眼前一黑,熱辣辣的液體自體腔深處湧出來,彷彿一隻被倒空的酒罈子。宮奇覺得自己只剩下了載滿痛苦的一具軀殼,失去知覺前的剎那,耳中滿是那男子的狂笑,帝國戰士的怒吼、慘叫……
宮奇負傷昏迷,乾達婆族的追殺者也暴露了行跡。不足百人的親衛團護著宮奇拼死逃回城來,餘者皆死在乾達婆人夜襲下。慘烈景況便是不曾親身參戰的傾城等人也不禁膽寒。
宮奇敘述了夜戰的經過,想到為保護自己逃命而慘遭不幸的兄弟,忍不住聲淚俱下。不顧重傷在身,再三請命,要艾爾將軍再準他領軍出戰,一雪前恥。眾人勸慰了一番,艾爾令人先帶他回去好生修養,並囑託軍醫用心調理。手下的將官,軍團長以下各自回營待命,高階將領及監軍,則留下商議對策。
帝國軍攻克黑風城,等同於兵臨烏鴉嶺首府蒼翼城下。烏鴉嶺首府倚山背水,控制著玄武、朱雀兩大陸陸上交通要道“一線天”,乃是百年前修建的古棧道,地勢險要,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自從奧蘭多剃度烏鴉以來,遂與城外黑森林中蠻族乾達婆人交好,以之世代駐守“一線天”。作為朱雀、玄武之間的緩衝,往來商旅都要向他們交納高額稅金,玄武軍隊過境,也必經此路。
只要佔領了“一線天”,補給線就被切斷。鳳凰城方再派大軍封鎖烏鴉嶺,玄武人給養一斷,不戰自潰,三隊兵會師烏鴉嶺,再來收拾奧蘭多,便不費吹灰之力了。由此可見,“一線天”的戰略意義何等重要,而攻克“一線天”,正是獨立軍團迫在眉睫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