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十四種香料,從來自崑崙的玉石香到白虎進貢的龍涎香應有盡有,檀香、旃檀香就更不消提了。窗外的人們努力吸氣,似乎也能透過玻璃窗嗅到名貴的香氣,於是臉上現出了安慰的笑容。
人們說陛下本人使用的一定是古典韻味的麝香,因為在這叫人遐思萬千的香氣裡,威嚴的陛下看起來居然也有一點溫柔可親了。
人們看見走進大神廟的剎那,陛下略略駐足……因為這是實現設計好的儀式,牽裙裾的女童和佩劍近衛團也都配合的恰到好處。
她側過臉來,面向恭候已久的臣民露出些許微笑,那秀美白皙的臉頰上輕拂了幾絲鬢髮,細長的鳳目閃爍著一點黑曜石樣的眸火,因為豐潤的紅唇向一角翹起,挺俏的鼻樑就顯得個性十足。
人們看見陛下回眸微笑。那一瞬間的驚豔給所有人留下了毀滅性的印象,他們忘記了規矩,情不自禁的嘆息,注視著那冰晶玉潔的側身像緩緩逝去,恍若天上搖過一道彩虹。
人們悵惘的想,這天下無雙的女子,今夜就要嫁人了。
有人問,新郎怎麼還不來?
門外傳來了馬蹄聲,咴咴的嘶鳴恍若悲愴的簫聲。
皇帝驚喜的回望,甬道盡頭跑來了龍侍,琉璃色的眸子裡彷彿畜滿了清冽的淚。馬背上空空蕩蕩,阿修羅魔劍懸掛在馬鞍上,隨風搖曳。
鐘聲不合時宜的敲響,禮堂內譁聲四起,人們擠到視窗眺望,只見一個白衣人卓立在大神廟鐘樓頂上,遠遠望去,彷彿一根潔白的翎羽。
水月臉色大變,顧不得婚典在即,就那樣拖著婚紗飛身躍上鐘樓。巨鍾仍震耳欲聾的顫動著,傾城卻已不翼而飛,只見那重達萬斤的鐵鐘上赫然刻著一首短歌。
天月,海月,寂寞怎比水月?
傾城,傾國,孽海難補情天。
手指撫摸著那斑駁的字跡,透過黑沉沉的鐵鐘,水月彷彿回到那艘海中孤舟上,看到了翩翩起舞的自己和擊掌和歌的傾城。
“天月,海月,寂寞怎比水月?傾城,傾國,孽海難補情天……”她痴痴的念著,忽覺得胸口一痛,熾熱的液體湧出唇角,濺上鐵鐘,模糊了那行詩句。那猩紅的顏色是如此耀眼奪目,彷彿熊熊燃燒的燎原野火。
燈塔下的百靈港響起了晚航的汽笛聲,這聲音從遠古來到如今,一如既往的蒼勁深沉。
夕陽西下的時候最後一班開往崑崙的客輪離開了碼頭,一行海鷗飛離了甲板,圍繞著桅杆徐徐徘徊,墊板微微搖晃,那是最後一位遠行的客人上了船。
白衣少年極目遠望,海天蒼茫,夕陽染紅了他的瞳色。身後水聲轟鳴,千百隻海鷗從頭上飛過,用肚皮把天空染成了灰白色。這不祥的預兆在少年心中激起了漣漪,他驀然回首,目光盡處飛來了火紅的駿馬。
馬上的水月依然穿著美麗的婚紗,夕陽下的海灘上搖曳著心碎的新娘蹣跚的倩影。
她走近了,一往情深的望著他,哭紅的眸子裡忍著淚,她一路哭著追來、哭幹了淚,就是不想到了他面前再流淚。
她從帝都一直追到這裡,她知道傾城在天上飛,儘管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她的心裡還是充滿了絕望,她只能盡力而為,她詛咒老天,詛咒天會黑,黑天矇住她的眼;她忽然又討好老天,乞求老天吹大風下大雨,這樣他就沒法飛得那樣快。
現在她總算追上他了,她冷靜的告訴他:“跟我回去。”
傾城搖搖頭,他說他要回家了。
他的眼神像迷離的海風,她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帝國就是你的家!”
“假如大地上還有一個地方是我的家,一定是在崑崙。”
“你必須跟我回去!”
“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我不準!”
“你沒法阻止落葉歸根。”
“假如葉子非要落下不可,我就砍斷樹!”
“你能砍斷秋天嗎?”
她說不出話來了。
他嘆了口氣,悠悠的說:“別傻了,水月,就讓我們在秋風裡說再見吧。”
水月哭了。世界上最堅強的女人哭著說,小葉子,你傷透了我得心,我很難過。
傾城低頭不語,內心卻如千百把刀在絞,他茫然的問自己,我到底在幹什麼?我到底為了什麼?
海鷗回到桅杆上,雲翳遮住了地平線,甲板再次顫動了,那是心軟的少年下了船。
嬌小的身軀偎在懷中,就像蝴蝶那樣輕盈,他心疼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