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這裡美多了。”
豐年?我看是豐收了一地的炮彈和地雷,不過難得安伯願意與我話話家常,無聊乏悶的我還是求之不得,“您的家鄉是?”
“日本北海道。”他溫柔地說出這個名字,帶著神往和回憶,“我已經三年未回去了,我的孫兒只怕會叫爺爺咯。”
“您也有孫兒?”我剛說出口就意識到這麼說話太唐突了,趕緊賠笑,“我的意思是,一直以來都沒見著您的家人,還以為您是孤家寡人呢。”
“哈哈哈……”他爽朗地大笑起來,“夫人無需介懷,老朽與你相處時間不算長,但也清楚你說話口沒遮攔的習氣,我的家族雖說比不上將軍的顯赫,好在兒孫滿堂,人丁興旺,也算是望族了。”他說起家人不無驕傲。
我慚愧地輕笑著,嘆息道:“真不明白,你們都年紀一大把了,本該安度晚年,共享天倫,卻千里迢迢來發起這樣的戰爭,害得太多的人家破人亡。除了遠離親人,喪失人性,你們還得到了什麼?”
我的言語難免激烈,他還是有風度的笑著,淡定道:“戰爭不是一兩個人的瘋狂能發動的,也不是一兩個人的冷靜能阻止的,我是一個軍人,我的職責是服從和執行,而不能去顧慮對錯。即使我個人違背了我的天職,還有千萬個軍人能取代我的位置,那時,只怕結局更慘烈。你的立場我很清楚,你的責備我受得住,但少爺,請你對他多點體諒和理解,他和你一樣,都是在夾縫中做人,他的喘息空間比你更小,其實他從來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啊,只是他要面對的除了他的父親,還有更多其他高層的決策,單憑他個人力量,寡不敵眾,力挽狂瀾談何容易?!他已盡力了。”
他一說到善淵,我的思念頃刻狂潮般的湧起,他接下來的話我就開始心不在焉了,自顧自地發著呆。
睿智如安伯當然知道我的魂已經飄走,也不多絮叨,跟我說了句告退便出門去享受大好冬光了。
善淵這次不再優柔寡斷,拖泥帶水,我回來了兩個月他沒有來一通電話,我知他是顧全大局,不想再擾亂我心緒,加深我倆間的矛盾,可心裡難免失望,又不敢主動去聯絡他,怕再惹出事端。
只能守著,等著,從冬天盼到春天,從春天盼到夏天,櫻園的櫻花開了一季,又謝了一季。
已是抗戰的第二年,南京失守後,國民政府雖西遷重慶,但政府機關大部和軍事統帥部卻在武漢,加上武漢地處中國腹心地帶,日本大本營認為“只要攻佔武漢就能支配中國”,於是日本御前會議決定發動武漢會戰,迅速攻佔武漢,以迫使中國政府屈服。1938年6月,日本動用了當時能夠集結的最大兵力,全力進攻湖北周邊城市,試圖找到突破點,佔領武漢。
雙方苦戰四個多月,安慶、廣濟紛紛失陷,炮火的聲音日益逼近,我們每天聽著炮彈聲入睡,又在炮彈聲中醒來,我的肚子已經是大腹便便,幾近臨盆。
眼下醫院裡都住滿前線的傷員,想去醫院生產恐怕行不通。一向沉穩的安伯也緊張起來,提前坐好了萬全的準備,城中最好的婦產醫生和最好的接生婆都被他請回家中,真是中西合壁,滴水不漏。
我自然是害怕的,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害怕,要是善淵在就好了,有他陪著我,牽著我,再痛我也無所(炫)畏(書)懼(網)。
預產的日子到了,安伯和小賢寸步不離的守著,我問安伯:“少爺知道嗎?他會回來嗎?”
安伯寬慰我說:“我通知少爺了,他當然很想回來看你,但那邊事務繁多,實在抽不得身,他一處理完,馬上會回的。夫人,不用太緊張,你們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我黯然一笑,看來只有我一人迎接這個小生命了。
以前看電視,女人生孩子都叫得特別慘烈,我以為那是電視藝術的誇張了,輪到自己的時候才知道,藝術果然都是來源於生活,沒有最痛,最有更痛,痛得我想當即死去。那是我畢生都不會忘記的夜晚,遠方是絡繹不絕的槍聲 ,屋內是我痛不欲生的慘叫,折磨了我一天一夜,那小東西才離開我的身體,來到人世體驗種種貪、嗔、痴、恨、愛、惡、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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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一個女人只有生了孩子人生才算圓滿,那自此,我的人生也圓滿了。看著懷中酣睡的嬰兒,我虛弱無力的身子裡又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和希望,開始了一把屎一把尿的育兒之路。
其實沒那麼誇張,館裡下人自會替我打點一切,而且我的兒子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