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柔腸一寸愁千縷
徵和五年六月十二,棲居內庭東北的承福宮,在經歷了一夜間主子榮寵,群花盡妍的喜慶熱鬧後以無法想象的反差傾夕間陷入絕頂淒冷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著身為帝王的沂徵要降旨處罰我這每每犯下‘不起眼’過錯的宮妃。
“朕平日裡小懲大戒,你怎麼就不長記性?”
肅心鐵面,毫不憐惜的詞藻,沂徵的指責就這般生生入耳,我垂首無言,事到如今,我說再多也無任何意義。
“兩位愛妃覺得朕該如何處置情嬪?”喜貴人被送走後,殿內便是隻剩蘭妃,楊姐姐與我了,看沂徵的言辭,今日,必是要懲罰於我了。
“禠奪封號,降為貴人”一把冷冰冰卻異常熟悉而又清晰的聲音傳入我的耳內,我怔然,似是不能相信的盯著這聲音的布控者:美目圓瞪,香腮微紅,背身帝王而立的良嬪楊綠採。
說出這話的竟是楊姐姐,那個對我說著‘一世姐妹情,此生不相棄’的楊姐姐。禠奪封號,降為貴人,我究竟是犯下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需要這般嚴重的懲罰?姐姐,你擦亮眼看看,面前的,可是茗兒啊!適才你那般對待喜貴人,甚至一反常態地遣宮人細心送她回宮,那怎麼輪到我時,你如此意外譁然?
想是這話說得重了,殿內一片安靜,連奴才們的呼吸聲都能聽的真切,沂徵只瞧著我,臉上的慍色倒不曾舒緩,‘啪’的一聲,不知是哪個,碎掉了茶盞,連著欲想挽留這殘損的美好中,也伴著這一聲告訴我,哪怕是堅硬如碎片也已化為粉末,和心兒一同飛逝去了。
尋思著,好在也打破了安靜,蘭妃才頂著閃過無限詫異地煞白臉色,說道:“皇上,良嬪這說法太重了,臣妾想不明白,情妹妹是犯了什麼錯啊?如果,您非要降罪的話就扣她兩個月俸祿得了”
后妃於內庭,單就是禠奪封號這懲罰,對一位妃嬪來說就是莫大的羞辱與背棄了,那是遠遠大於降位處罰的,而如若再一併降下品級,那懲處之重,實在是無法估量的。
“皇上的家事老臣在此多有不妥,請許老臣先行告退”
如不是這沒來由的一句插話,我倒是忽略了這位只唯聖命是從的太醫院院首,因著始終沒有得到帝王的頷首,是而此刻還甚是多餘地立於丹陽殿中,我對他的嫌惡,也甚上加甚了。
“馮卿退下吧”
沂徵看也不看他,揮揮手,便是傳達了聖意。
馮太醫躬身,一拜後,面無任何表情的轉身,拾步離開。
禠奪封號,降為貴人,沂徵,他真要這樣對我?
歡情薄,愁緒鎖,熾熱愫怨集於一身的我,怎麼可能不出丁點差錯?
沂徵: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呢,是我種錯了情,答錯了意嗎?
想到這些,苦澀與無限淒涼瞬時沁滿我整個胸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人被追迫到一定程度,也會失去理智,我心一橫:
“馮大人且慢”
第六章 柔腸一寸愁千縷(2)
我這突然的一個挽留,尚未走出內殿的馮太醫隱隱顫了顫身子,卻也止步回身。我見他躬身行禮時,臉面上倒是毫不掩飾的十二分不悅之色,不由想起‘倚老賣老’這古詞,對他,還真是貼切。
“娘娘有何吩咐要知會老臣?娘娘應知…”
“本宮應知聖駕之外,再無旁人可使大人赴湯蹈火對嗎?”
“既然娘娘明晰,叫下老臣是否不該?”
馮慶,他究竟是何人 ?'…87book'如此猖狂。饒你是一院之首,我也從未曾想要有求你什麼,這副跋扈飛揚的樣子與德行,是擺給哪個觀摩的?也當真是狂的可以了。
今兒,在帝王面前,我雖前途未卜,生死難料,但也誓要好好煞煞你的銳氣,算算你這所謂的忠貞。
“混賬東西!”料不到我會發怒的馮太醫不再言語,而我,自己也被張口而出的這一句狠話嚇著了,何時,我也在臣下面前學會了搬起主子的架勢。蘭妃,楊姐姐沒有言語,像是故意由著我怎樣似的。
“馮大人,本宮再不濟,在皇上尚未降罪前也依舊是這正四品的內庭主子,而你才不過一個小小五品院首,以如此口吻對本宮說話,那是你身為臣子該有的態度嗎?亦或是在你馮大人的潛意識裡,衷心意味的就是目無尊卑?就是以下犯上?就是可以隨意置病患生死於不顧?今日,那是喜貴人不懂事,錯了些主意,那麼他日,如若不是玩笑,馮大人是否也會堅持到見死不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