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璧緩緩抬眸,目光掃過諸人,划向渺遠空闊的天際,天色一碧如洗,一片雲朵也無,持服二十七日之後,新帝登基,終究,是自己贏了這一局。
萬里江山,當真是無限秀麗!恍惚間,當年夏夢嫻的話語似乎又在耳畔響起:這世間的女子,從來都不以權力定輸贏!你贏了帝位,輸了丈夫的心,那你依然是輸!紫奧城的妃嬪,沒有誰能贏過阮嫣然!
是麼?今時今日,阮嫣然已經落得如斯境地,即便看穿我並非真心待她又如何?如今,她勝算盡失,不得不以自請出家來逼迫我善待玄清。雖然我實在沒能料到阮氏這番謀算,但即便是發誓又如何?若賭咒發誓有用,林若瑄怎會被賜死?夏夢嫻又怎會被廢?她阮嫣然今生今世,註定只能與青燈為伴,了此殘生!而叱吒風雲、掌生殺予奪大權的只能是我!
阮嫣然贏得了一時,註定贏不了一世。
朱成璧平復住心頭湧動的思緒,靜靜道:“我,朱氏成璧,大行皇帝的琳妃,如今的皇太后,面向文武百官、面向先帝嬪妃,在大行皇帝的金棺前起誓,一生一世,善待皇六子玄清,視如己出,不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毒害清兒,如若不然,朱氏一族,富貴榮華,灰飛煙滅!”
玄淩與奕渮聞言一怔,朱祈禎與朱厚堂亦是眉心微蹙。
舒貴妃終是放寬了心,緊緊牽住玄清稚嫩的小手交到朱成璧手裡,玄清懵懵懂懂,攝於朱成璧的威嚴,不敢多言,只死死看著自己的母親,眼中不捨之情愈發濃密。
舒貴妃再次跪下,深深叩拜:“嬪妾祝太后娘娘鳳體安康,祝六殿下長樂未央!”
注:
1、“丹”者,紅也,“陛”原指宮殿前的臺階。古時宮殿前的臺階多飾紅色,故名“丹陛”。
2、凌虛髻,屬於交擰的形式,其髻交集擰旋,懸空託在頂上。據中華古今注》記載:“隋有凌虛髻、祥雲髻。”這種髮式如雲盤迴,凌託頂上,搖而不脫落。
第五章 玉顏吹涼金殿開(2)
第五章
玉顏吹涼金殿開(2)
含章宮,德陽殿,朱成璧依著美人墊坐著,徐徐展開一卷名單,對侍立一旁的竹息道:“這都是真寧親自擬的嗎?”
竹息綻了笑意道:“帝姬親力親為,費了不少心思呢。”
朱成璧淡淡一笑,緩緩念道:“尊舒貴妃為靜舒貴太妃,宜妃為宜仁淑太妃,和妃為莊和賢太妃,蘇昭儀為端謹太妃,恩嬪為順陳太妃,杜婕妤為純恪貴太嬪,洛芳儀為恭寧貴太嬪,芙蕖貴人為芙蕖太嬪,禧貴人為溫禧太嬪。”
竹息笑道:“太后覺得如何?”
朱成璧覆手於膝,儀態嫻靜:“竹息,你覺得如何?”
竹息忙道:“奴婢不敢置喙。”
“無妨。”朱成璧徐徐起身,舀了一勺七彩魚食撒入青花嫩瓷缸裡,那幾尾鳳尾龍睛,展開絢麗如鳳尾一般的尾鰭,似一把紅綢羽扇迤邐拖開,爭著向那一粒粒細膩如七彩玉石一般的魚餌游去,你爭我搶,好不熱鬧。
朱成璧曼曼踱步,徐徐道:“哀家已是太后,你也是正一品的惠人,為女官之中最尊之者,更何況哀家素來倚重你,所謂威儀,不過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你不必在意。”
竹息忙深深一福:“能得太后倚重,是奴婢難得的福氣。”
朱成璧點一點頭,伸手攏一攏案上那盛在碎玉汝瓷盞裡的粉紅色碗蓮,有清幽的香氣淡淡逸散,不由添了幾許極暖的笑意:“碗蓮雖好,但失了這碎玉汝瓷盞,也就沒了韻味,那醃汙泥裡種出來的,即便再水靈,又有誰會去看呢?就好比宮中的女子,沒了位分,就失去了一切,即便是在前朝開得再豔,終究也是過眼雲煙。”
竹息會意一笑:“太后說的極是,更何況是終身與青燈為伴之人,再加以尊位,終是多餘了。”
朱成璧怡然一笑:“舒貴妃自請出家,哀家自然感念,是要為之擇選一個好去處,京郊的甘露寺風景宜人,最適合清修,只不過舒貴妃養尊處優,又出居道家,自然不能和甘露寺眾尼同住。”
朱成璧的純銀護甲在青花嫩瓷缸裡一劃,帶起幾縷薄薄的漣漪漾開:“那麼,哀家便建一所安棲觀讓她獨自修行。”
竹息適時奉上軟羅帕子,含了笑意道:“太后仁善,只是奴婢擔心,旁人服侍終究是不慣,或許會惹舒貴妃生氣,只讓積雲跟著一同去住最好,左右積雲也是擺夷出來的,主僕總也是一心。”
朱成璧順手摺過伸進窗臺的一支玉簪花,逗弄著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