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來,不等我拒絕便打橫抱起我來,“這麼輕……”他又皺起了眉頭。把我安置在床上後,他倒了茶水遞過來給我。
“謝謝。”我接過杯子,喝了口茶水,問他:“烏宗珉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買藥去了,走前還專門把我叫起來,叫我好生照顧你。”他說著,自己也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是嗎……”我低下頭,一種熟悉的溫暖感莫明湧動。
“清清,你……到底是誰!”小鐺突然說道。他放下了茶杯,一雙大眼睛平靜的看著我。
我握杯的手一緊:“什麼?”我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來的時候就發現,這客棧周圍暗藏了不少人手,雖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也都是練了幾年的,原本我以為是旁邊的商隊僱的暗衛,可是昨天上街,周圍暗藏的人居然也跟著移動了,最後又隨著我們回了客棧。我用個小把戲去刺探了下他們,他們只是躲著,並不生事,可見不是想刺殺而是想保衛。我自認我和我哥還沒那麼大身份讓不相干的人充當暗衛,唯一的可能可不就是你嗎!你到底是誰!”
暗衛?檢楊派來保護我的吧。是覺得,他也算個精細的人,怎麼會把聖女扔在客棧了事,原來我的一舉一動他都是洞悉的啊。
我握杯的手鬆了松,隨即又握緊了。
我不想對他們撒謊,我總是會告訴他們我是聖女的,只是我一相情願的把揭露的時刻推遲再推遲,但那一刻總會來的。如今,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嗎?
看我躊躇著並不說話,小鐺的表情像嘆了口氣般:“我哥知道你的身份嗎?”
我搖搖頭:“他……也知道那些暗衛嗎?”
“哥那麼機警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你不去說,他也就不來強迫你。”
“……”
“為什麼不說實話。”
“……”
“你可知道,我找到哥的時候,哥一個人纏鬥了八把長劍,全身三處大劍傷,血流一地。”
“……”
“你可知道,我帶了哥躲進山洞,哥傷口發炎,燒的神志不清卻聲聲喚著你的名字。”
“……”
“你可知道,哥剛清醒,就不管傷口,下來找你。他穿黑色的衣服,就是因為怕見你的時候傷口萬一又流血會惹你擔心。”
“……”
“你又可知道,哥一看天要下雨,就執意要出去給你買藥,現在藥店還沒開門,何況他自己還是個病人。”
“……”
“可是,傅清清!你卻沒有告訴過哥,你到底是誰!”
我抓著杯子,幾乎想把它捏碎,“小鐺……”我只覺得無力,“我說實話的時候,便是離別的時候……”
“為什麼!”小鐺衝過來,抓住我的手,“你害怕什麼!你實話和哥說,不管你是誰,我都會幫你跟哥求情……”
“沒用的。”我傷然放開小鐺的手,“一旦真相大白,我就失去了留在你們身邊的權利……”
小鐺立在床邊,很久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小鐺站不住了的時候,終於走了出去。臨走前,他對我說:“你知道嗎?哥最討厭別人騙他。”
外面的雨聲突然大了起來。
我從沒聽過這樣的雨聲,紛雜錯亂,彷徨無助,那連續不斷的水擊聲想各種思緒撞擊我而發出的聲響。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如梗在喉,有什麼東西堵塞血管。我像掉進一個旋渦的人,無助,恐懼,慌亂,掙扎。
當一個人為我孤身奮戰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當一個人在血流一地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當一個人在昏迷時聲聲喚我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當一個人帶傷尋我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當一個人為我雨天出門買藥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自私的隱瞞,
可我知道我刻意的欺騙,
……
我緊緊抓著手邊的衣衫,膝蓋的疼痛此時是那麼微不足道。
他也是知道那些暗衛的,其實在寶瓶口時,那些暗門的高手們出手的時候他就知道我在撒謊了。但我甚至沒有看見他的猶豫,他義無返顧的選擇了相信我,讓我逃生。他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我拙劣的謊言?只是我不說,他便不來問。其實他也在等,等我的答案,等我的解釋,等我對他坦誠相見的一天。
一邊流血,一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