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鼓工坊什麼的,便不容咱們插手,這些年裡更是次次都站在裴長史那邊跟大夥兒過不去。大夥兒只是想讓他看清楚,那些庶民與工匠商賈是靠不住的,這西州到底還是要靠著咱們這些人!”
“至於那蘇公子,他身份貴重,性子剛毅,雖然是軍中之人,看事情倒是比麴玉郎明白得多,今日過來賀壽,跟大夥兒也談得極歡。他原是與裴長史夫婦都有些過節,玉郎明知如此,如今卻還是跟裴長史混作一處,若是因此吃虧,難不成還能怨別人?”
張敏娘低著頭,看不清臉色如何,聲音卻依然輕柔平靜,“敏娘明白了。”
張懷寂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想了想還是低聲道,“你今日只管彈琴,旁的事都不用掛心,自有阿兄替你安排。那位蘇公子,他的身份、見識,哪一樣不強似麴玉郎?生得又極為英武,倒也配聽你的曲子……”
張敏娘退後一步,深深的行了一禮,“多謝阿兄,原先是敏娘不懂事,心高氣傲,難為了阿兄阿嫂們這些年,日後敏孃的事,但憑阿兄做主。”
張懷寂不由一呆,她的意思是,同意了此事?如此自是再好不過,可她的心思歷來是有些古怪……他不由皺起了眉頭,“回頭再說罷。”敏娘看著柔順,卻是個主意大的,滿西州的人只道自家耽誤了她,卻哪裡知道,這些事情大多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自己此時對蘇公子誇下口去,回頭又不成,那豈不是壞了大事?
張敏娘抬起頭來,神色裡帶著一股沉穩的寧靜,“阿兄不必多慮,敏娘雖然魯莽,何曾言而無信過?如今這緊要關頭,又怎會不識大局?”她忽而嫣然一笑,“今日敏娘定然會好好彈琴,旁的事情阿兄看著安排便是。”
張懷寂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咳了兩聲才笑道,“有勞敏娘了。”
從小門轉入夾道,沒幾步,便到了張懷寂平日招待客人的小書院,此時只有平日伺候筆墨的兩個小婢子等在門口,張懷寂笑道,“你先淨手調琴,過一炷香的工夫彈上兩曲拿手的便好,稍後我自會遣人來接你回去。”
張敏娘默然欠身,眼見張懷寂已出了門,這才打發兩個小婢女去端水取香,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婢女左右看了了看,忍不住低聲道,“娘子,那蘇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要不要婢子多去打聽一番?”
張敏孃的眼裡只剩下一片漠然,“不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都不要緊,要緊的只是……”她收口不言,眼神驀然變冷了許多,好半晌才淡淡的一笑,“娜娜,你覺得我可還能等到什麼更好的機緣?”
娜娜輕輕的嘆了口氣,眼見一個小婢女已腳步輕快的端了小香爐過來,也不好再開口,默然退後一步,整個人都融入了燈影之中。
一炷香過後,她已焚香淨手端坐在院中的七絃琴前,一雙皓雪般的纖纖素手緩緩按上了琴絃。
只隔了一條夾道的前院裡,晚膳佳餚都已被端了下去,又重新上了美酒果品。張懷寂站最前面,正在蘸甲敬酒,話音未落,幾聲舒緩清揚琴音卻驀然傳了進來,幽幽的迴盪在夜色燈光之間,幾乎有種夢幻般的意境,所有的人一時都聽得呆住了。
張懷寂準備的一大篇敬酒辭剛說到一半,聽到這琴音,微微一笑便打住了話頭,只是將蘸酒的指甲向空中輕彈幾下,舉杯一飲而盡,退回了座位,在座諸人也都一聲兒不敢出,只是默默的飲盡了杯中之酒。
那琴音悠悠揚揚先是一曲幽蘭》,接下來又是一曲鹿鳴》,眾人正聽得入神,卻聽錚錚幾聲,清音便漸漸消歇了下去,竟是再未響起。好些人這才如夢初醒,性急些的便看向張懷寂,“如此絕妙音律!參軍可否請那琴師再彈一曲?”
蘇南瑾正坐在張懷寂的身邊,忍不往也道,“正是,蘇某到西疆這些年琵琶早聽得厭了,如此清音雅曲,卻是難得一聞,貴府竟還有此等琴師!”
張懷寂呵呵一笑,擺手道,“罷了罷了,大夥兒不必再問,今日咱們原是沾了家母的光,來,喝酒!”說著揮了揮手,因適才敬酒而停下的女伎們頓時又彈起了歡快的樂曲,此前那清幽時分越發顯然有如恍然一夢。
蘇南瑾心頭納悶,卻見好些人都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有人慨嘆的仰頭喝下了杯中酒,“原來今日我等還有這等造化,正當浮一大白!”
他忍不住去看盧青巖,卻見盧青巖正轉頭與身邊的張縣尉低聲說話,不一會兒轉過頭來,向自己點了點頭,又意味深長瞟了張懷寂一眼,笑容頗有些微妙。
蘇南瑾心裡頓時一動,張懷寂說是“沾了家母的光”,又有人說是“造化”,顯見彈琴的不是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