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手抄的歷譜,論樣式論紙張論墨書,怎麼能跟他們印的這種相提並論?
裴行儉笑著看向琉璃,“我自然是想不出來,全是大娘的主意。”
安十郎瞪著琉璃,張了張嘴卻有些說不出話來,琉璃揚眉笑道,“我曾在夾纈店做過畫師的。前些日子突然想到,做夾纈的木板既能刻出那般繁複的花樣,大約也能用來雕字,沒想到試了幾次,居然便成了說來還要多謝安家的這些長輩,如今不但二舅的夾纈店裡四個雕工全在這裡,他們還幫我找了七八個原先做過傢俱和陶器刻工的客戶,不然哪能有這般快。”
安十郎只有點頭的份,默默算了片刻才道,“我這便找幾個可靠的人的過來,今日既然第一塊雕版已出,便可以開始印紙製譜,先按兩千六百份翻制,販賣之事全包在我的身上,待歷譜銷完,所得錢帛我們對半而分”
裴行儉一怔,笑著搖頭,“不用如此,這些不值什麼?難不成我們做這些還是為了與民爭利?”
安十郎神色肅然,“守約此言差矣,我們昭武人做買賣最講公道,我不過是派些人手,用幾處店面而已,這歷譜是守約你算出來的,雕版是大娘想出來的,我安十郎豈能佔你們的便宜?”
裴行儉正待推辭,琉璃已笑道,“可紙張全是十郎出的歷譜也全要你去售賣;表兄,你莫不成是因為守約的身份,才這般謙讓?不如這樣,銷完之後你分我們三成便是,你若連這也不肯,我便只好找族叔們來做此事了。”
安十郎思量片刻,嘆了口氣,“也罷,大娘,你和守約便三分佔一,你們這番心意,十郎銘記在心”
三分之一麼,那麼除去這些天的僱工與用料,還會有兩百多緡的收入,而且也能讓西州和敦煌這些地方的人,都能用上有史以來字跡最漂亮的歷譜琉璃不由笑了起來,轉念卻又想起了另外一事,“還有一事要拜託十郎。”
安十郎忙道,“大娘請講。”
琉璃笑道,“真到印製歷譜之時,這院子只怕太過狹小,還是搬到寬敞些的地方才好,再者,這雕版印歷譜全是十郎的主意,日後我和守約再也不會過問”雕版的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她還是悶聲發大財的好。
安十郎有些不解的看向琉璃,琉璃笑著一攤手,雪白的手掌上也是墨跡斑斑。他還未開口,裴行儉已笑道,“十郎先看看這些雕版,我和大娘待會兒再過來。”說著攜了琉璃的手便走回了內院。
琉璃奇道,“你做什麼?我還未跟表兄說清楚”
裴行儉笑道,“待會兒再說也不遲”把她拉到屋裡,從壺裡倒了點水出來打溼了手帕,一隻手捉住了琉璃兩隻手,另一隻手便用帕子細細的擦乾淨了她臉上的墨跡。
琉璃看著手帕上那黑乎乎的一片才反應過來,想到剛才自己得意洋洋的獻寶之時,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不由哎呀一聲,“你怎麼不早些提醒我?”
裴行儉語氣無奈,“我倒是想早些說,只是實在沒機會插進嘴。”見琉璃臉都有些漲紅了,才笑道,“你放心,十郎看見那雕版,便再看不見你臉上的墨……我麼,我倒覺得,你適才那樣子,比平日更好看一些。”
琉璃看了看依然滿是煙墨的手,無力的白了他一眼,好看?是像花瓜一般好看麼?突然想起一事,“忘記告訴十郎了我這兩天都在試墨,發現松煙墨最是好用,別的墨便要差許多”
裴行儉忙拉住她,嘆了口氣,“你洗淨手再去也不遲,如今十郎來了,你該做的也都做好了,要好好歇著才是,也不看看自己熬得眼睛下面都青了”
琉璃倒了半盆水洗淨了手,低聲嘟囔道,“誰知道會那般麻煩?”她原以為有夾纈店現成的材料和人手,自己以前又刻過陽文的印章,做個雕版還不是再容易不過?誰知從製版時的刀法刻法,到選擇用墨,再到轉印紙張都有好些麻煩,幸好這些工匠多數頗有經驗,裴行儉也常有妙思,大家邊試邊改,慢慢找到訣竅,足足十天的時間才做成功了這第一塊雕版。
裴行儉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琉璃,難道咱們真要與十郎分利?”
琉璃用新制的白疊布手巾擦乾了手,“自然要收,不然你心裡過得去了,十郎心裡如何過得去?”看見裴行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走到他身邊,抬頭認真的看著他,“我喜(炫書…提供下載)歡做這些事情,守約,日後我想和表兄、舅父他們合著做事。”
裴行儉驚訝的看著琉璃,琉璃也直視著他,心裡多少有些沒底,裴行儉的性子雖然寬和,骨子裡卻多少有些清高,對錢帛又看得極淡,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