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去給我拿柄團扇吧”笑容不自覺的有了一兩分武昭儀的影子。
阿餘忙轉身去開箱,不多時就拿了一柄畫著嫦娥奔月的絹扇,滿臉都是笑,“奴婢給您扇扇?”
依依搖頭,把扇子拿在了手裡,看著扇面上嫦娥那窈窕的腰肢,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自己還要躺幾天才能下床活動。女醫說得明白,若是想不留丁點後患,就算覺得身子骨輕便了,也要她來看過,確定已經好了,才能下床,到時想怎麼跑都成依依自然不敢不聽,畢竟這身子若是出了意外,才真是一世的抱負都付諸東流。
只是聽說這個月,聖上竟然日日都留在咸池殿,連十五那日都沒有按規矩去皇后的立政殿。雖說武夫人如今就住在殿裡,卻不知……別人也就罷了,千萬莫便宜了那個庫狄琉璃才好想到那胡女一來宮裡昭儀就另眼相待,連小宮女裡最機靈能幹的阿凌都被派去伺候她了;想到她竟然去了聖上的御書房,這種待遇除了以前的蕭淑妃、如今的武昭儀,宮裡何人有過?想到如今她還不定怎樣天天在聖上面前轉悠……依依只覺得胸口愈發悶得難受。
窗外突然又傳來了一陣說笑喧譁的聲音,她忍不住狠狠的把手裡的團扇一拍,“這裡如今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依依自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惦記的庫狄琉璃,這些天的日子卻遠沒有她想像的好過。
此時,琉璃剛剛吃過早飯,看了看時辰,在心裡嘆了口氣,認命的抄起床前案几上翻開的那一卷漢書》往外就走,阿凌忙叫了聲,“大娘”琉璃一怔,趕緊停下腳步,扶住她的手慢慢走出門去。馬上就滿一個月了,她要堅持……裝她的腳其實沒過幾天就消了腫,不到十日就能行走如常,但女醫既然說了要養一個月,她也只能腳上塗著藥膏,包著布條,時時做出一副腳傷未愈的樣子,尤其是皇帝面前,更是半點馬虎不得。武昭儀這些日子絕口不提皇后和淑妃那日的所為,卻每日必要皇帝來了,才打發琉璃一瘸一拐的離開。琉璃十分懷疑,那位依依也是因此不能起身的。
不過,比起讀書這項“美差”來,裝瘸實在算不得什麼。這些日子,武則天無事的時候,當真會讓她去屋裡念幾篇傳記。每當此時,琉璃都會對來到這裡的最初三年心生感激——若不是那時不能說話不能出門實在無聊,把那間屋裡僅有的幾本文集史傳都看了個爛熟,就她這點練書法練出來的古文底子,只怕如今能不能看懂這些豎排繁體無標點的史傳故事都是個問題。饒是如此,她還是經常會遇見一些生僻的字眼讀不出來,以至於現在每天晚上,她還要提前做功課,一本說文解字》被她已翻得卷邊。
更讓她頭疼的,是武則天有時若有所思半日後突然蹦出來的問題,像是“高後權傾天下,為何一旦去世,呂氏竟會族滅?”“武帝為防外戚專權,立子殺母,然則卻令權臣當道,這世上可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琉璃隱隱知道,這大概才是武則天讓自己讀史的原因,自己這些日子讀書時縱然小心準備,依然不免讀錯字或斷錯句,武則天竟常常立刻就聽了出來,可見對史書早就爛熟於胸。她選了自己來讀史,除了因為成日呆在咸池殿裡養胎有些無聊,更大的可能是這些問題早就橫亙在她的心裡,想聽一聽別人的想法,而自己那天對霍光傳的歪解恰恰合了她的意。
但對琉璃而言,怎麼回答才能既讓武則天覺得有趣、有用,又不會讓她太起疑心,絕對是一個大難題,她也只能老老實實扮演著天生聰穎又沒有讀過太多書的模樣——後面這一半倒是本色演出,前面這一半卻要她絞盡腦汁的回想原來積攢的一點歷史知識,找一些能說得透徹的新穎觀點,其艱辛程度,就好比天天準備高考。她很懷疑這樣下去,自己還沒練到古文通達,先就熬得神經衰弱了。
這一日,琉璃讀的卻是酷吏傳》,她也是昨日“預習”時才知道,原來此時所謂“酷吏”並不算貶義詞,列入酷吏傳的不少人物如趙禹、尹齊之流,居然都是不畏豪強、執法如山的包青天式人物,而郅都更是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一代名將。
酷吏傳》寫了十人,篇幅卻不算太長,琉璃唸完之後,武則天照例沉默片刻才開口,“琉璃,你如何看這些酷吏?”
琉璃嘆道,“依琉璃來看,做酷吏乃是天下最不划算之事。”
武則天這些日子已聽慣了琉璃的胡說八道,也不插言,只看著她微笑,琉璃又道,“昭儀您看,這十個人裡個個手上血流成河,自己也多不得善終,所謂損人不利己,莫過於此。”
武則天笑道,“那依你看,為何歷朝歷代還有這麼些酷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