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突然揚起漂亮的弧度,柔和的笑容裡恍惚透出一點脆弱的細光。
“為什麼救我?”我不依不饒,作勢直起脊背,從他懷裡逃出。
“你累了。”
他騰出一隻拉著韁繩的手,輕輕從我頭頂滑過,從劉海而下,又到了口鼻,一陣梔子花香濃得緊。眼前忽然一黑,我有點暈,但是很快又清醒過來。是迷藥,肯定是迷藥!我用手扇著鼻子周圍的空氣,不免皺了眉:“別給我下藥,‘仙丹’我可還有一顆。”
“籲!”他提高韁繩,喝住了馬,自己跳下馬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能好好地看著他。他接過我胡亂綁著絹子的右手,輕輕拆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瓶淡黃色的粉末,輕輕撒上……然後,又輕輕包好。整個動作,輕柔得全無剛才狂奔疾馳的凜冽。
“白藥嗎?”這粉末我過去見過的。
“嗯。”他點頭。我看到,男子的眼睛裡,有一股妖嬈的霧氣,他的渾身,彷彿被溼潤的夜霧籠罩。
“混賬!”如風一般,猛的一下,他臉一側,我隨之聞道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
“夜!”我脫口而出,驚喜之餘卻見,夜的一拳已經把男子的嘴角打出了血。男子不動,任夜出拳也沒有還手,站在馬旁一動不動。我正想解釋,夜二話不說,把我拉上了砒霜的馬背,繞小路而走。陌生的男子就這麼被我們甩到身後,我居然沒來得及對他說一句謝謝。
從黑色的馬下來,我就這麼又上了杏仁色的砒霜馬,同樣的狂奔,多了亡命天涯的感覺。剛才的男子好像不是害我的,夜怎麼?還有,我殺人了,慢性殺人……那,站赤的爛攤子該怎麼辦?我正想告訴夜先前發生的一切,手心卻黏黏的一陣溫熱。奇了怪了,才上好的藥,而且……我也不疼啊……莫非……“夜!你受傷了?!”看著手掌上被染紅的絹子,我突然有了泰山壓頂的感覺:“夜,你也出事了……是不是?”
第四十三章 改頭換面
至正十八年(1358)二月,毛貴兵至河北南皮魏家莊,殺河南行省右丞董摶霄。又連克清(今河北青縣)、滄(今河北滄州東南)二州,據長蘆鎮。三月,克薊州(今天津薊縣),至郭州棗林、柳林(均在今北京市境內),元樞密副使達國珍戰死。毛貴兵進逼大都,“京師人心大駭,在廷之臣,或勸乘輿北巡以避之,或勸遷都關陝,眾議紛紛”。十八年五月,劉福通克汴梁,並定為國都,虎視眈眈於元大都朝廷,實現了使“宋”政權名副其實的宿願。
大都京師在這一年如此連連受創,自然混亂不堪,朝廷上下一度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對於梁王之女阿蓋公主於桑植站赤遭遇火災一案,時過半年有餘,也不見鄯闡有什麼大的動靜。此事,流傳著官方和坊間兩個版本,官方中又分高階公告和低階私下兩種說法:大都方面訊息封鎖得不錯,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當作押不蘆花已經順利抵達雲南,搞笑的是梁王也做出一副女兒已經在家的姿態,並未就此生事。以奇皇后為代表的大都老大哥派,早已無事般把一切都打點好,滅口的事情沒少做。小元兵和婢奴等對此不幸公主有所耳聞、甚至有一面之緣的群眾,皆義憤填膺地痛斥此乃紅巾軍亂黨所為。坊間傳聞更是紛雜離奇,有說“起死回生仙草”被焚燒後黑炭脫落成了仙子;有說紅巾軍中有人欽羨我的美貌,悄悄將我換走;有說我早已經被江湖的高人救得……看來人民的想象力果真不能小視。
當然這些已經是後話,夜面無表情地和說起以上言論的時候,我和師傅幾次笑噴得滿桌都是米飯,又一起指著對方目中含淚的窘樣吐舌頭。
用“軟魂煞”把哈斯毒死的那天對我來說肯定是終身難忘,雖然之後師傅老是安慰我說那種關鍵時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但不可抹滅那個月夜對我人生的重大改變——從那天起,押不蘆花公主阿蓋已經悄悄死在茫茫火海之中,奇皇后不會再針對我找茬發難,大都和雲南兩邊勢力都會相安無事,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孟恩、丫頭、甚至梁王……不會再有人為我而死。也是從那天起,我跟這夜躲到她師傅那兒,與白鬍子老頭一拍即合相見恨晚,順利從忘年交升級為二號徒弟,以現代“饒瀕”的名字,在鄯闡西山華亭寺開始了我宅而不腐的新生活!
說起舊生活結束的那段經歷,真是把所有勇氣和突發性意志發揮到極致。我扮演了殺人(給哈斯下毒中之毒)、救人(把最後一顆雪參玉蟾丸塞到重傷的夜嘴裡)、大變活人(順利將塔娜、成達、吉子等人昏睡的身體移到山洞隱蔽好)與縱火犯(為了毀滅痕跡製造假象而一把火燒了桑植站赤)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