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撫額的當口,一直波浪起伏的醋缸徹底宣告打翻!
先是燕瑝突然向後一個肘擊,瞬間從他的挾制下掙脫出來,不等葉千潯追擊,這邊又有兩個人撲了上去,只聽蘇吟歌罵道:“得了便宜賣乖,你怎麼不去死?你個混蛋,定然是用武力強迫她的!”
璃月頓時感動流涕,到底還是蘇吟歌瞭解她,一開始的確是強迫的啊,不過……是她先強迫的他然後換他反撲而已……
“你就嫉妒吧!你強迫一下我看看?哼!”葉千潯大聲辯解著,轉眼間三人便混戰一處,小小的酒館裡雞飛狗跳一片混亂。
思慮一回,璃月抬頭,卻發現玉無塵好端端地坐在一旁,頓時起疑,方才不是兩個人撲過去嗎?玉無塵沒去,那……
慕容倦,原來他一直在憋著麼?現在終於憋不住了麼?
連他都憋不住了,那麼其他人心裡又作何感想?
璃月偷瞄一眼玉無塵,卻見他低眉垂首,如玉長指在酒杯沿上緩緩摩挲,不知在想什麼。
燕瑝緩步過來,正欲開口,璃月卻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看那邊,慕容倦正面進攻,蘇吟歌在一旁見縫插針地射他的毒針,葉千潯左推右擋上躥下跳,打得熱火朝天。
璃月站起身,拉過燕瑝躡手躡足地隱進通往酒館後院的側門,一溜煙地跑了。
來到空無一人的古城小巷中,璃月鬆開他的手,他卻反被動為主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璃月仰頭看著身側的他,問:“燕瑝,我不瞞你,即便與你成親,我心中也是無法徹底放下他們的。”
“我知道。”燕瑝波瀾不驚。
璃月有些驚訝,問:“你不介意?”
“你信嗎?其實在我心裡,男女不過生理有別,在其他方面,都是平等的。不要那樣看我,我知你不信,但這卻是我的真心話。這一切,細想,應該要歸功於我的母后,長大後,為了權力,我恨她怨她勝過愛她。然而,就是這次政變,我從西武回來,直接去雄州找胡幼安,閱兵臺上,我看著那黑壓壓的十萬甲兵,看著氣勢雄壯的金戈鐵馬,想到我兵鋒所指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的母后,那一刻,我心中不是豪情萬丈,也不是糾葛矛盾,那一刻,我想起了我小時候。
從我有記憶以來,很少見到父皇,他身體不好,每天除了上朝便是在寢宮療養。我五歲的時候,母后還只是懿妃,那時我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後宮裡有好幾個女人都比母妃地位高,母妃見她們都要行禮,最大的那個叫做皇后。
那時也是幼稚,不過看著喜歡的一位太傅被皇后所出的皇弟搶走了,我便能半夜驚醒,哭著要見母妃。
原以為母妃不會來,但她卻來了。見我哭了,她摟著我的頭,問我為什麼?我說,我喜歡的太傅被皇弟搶走了。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了一番我今生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話。
她說,哭吧,眼淚流得越多,你被搶走的就會越多。母親能給你生命,但也僅此而已,世上的好東西千千萬萬,想要自己去爭。餓了,餅懸在牆上,別人各自想辦法去了,你卻站在這裡哭,等你哭完,餅早進了別人的肚子。
燕瑝,你要記住,雖然你現在只有六歲,但作為皇子,你沒時間去哭,想哭了,去寫字,去舞劍,去找小太監練摔跤,甚至戲耍小宮女也行。千萬,千萬不要讓你的父皇,看到你哭。
我被她說的忘了哭。
她讚我一句,然後抱著我看著窗外,語音輕輕道‘母妃最多能為你搭架長梯,至於能不能爬上去,要看你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模糊地意識到我的身份賦予我的責任和壓力。
隨後幾年,宮中能讓母妃行禮的人越來越少,能搶走我東西的人也越來越少,最後,只剩皇后和我那唯一的皇弟。
九歲那年,在一次射箭比賽中,皇弟比我稍遜一籌,落敗告終。他惱羞成怒,臨走之際指著我道‘別得意,到時候你第一個死!’
當時他才八歲,我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直到一年後父皇駕崩,後宮劇變,我想起他那時那句,才知他並非開玩笑。
可惜,最後第一個死的是他而不是我。但我知道,反之亦然。
是母后保護了我,也保護了她自己。
我順著母后搭好的梯子爬上了皇位,如今,只不過她扶著梯子的手還未收回,我便怒了,恨了,反了……
我恨自己忘恩負義不忠不孝。
反思,這皇位即便讓母親坐了又如何?父皇給了我生命,留下一座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