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是府裡最小的主子,說起來這麼排也有她的道理。但六小姐是府裡第二小的主子,就住一個院裡,卻常常六小姐那邊都已經開完飯去送食盒了,她們小姐的飯食還沒有送來。多少次送到的飯食都是冷掉的,還得再在炭火上熱了才能吃。
現在炭也沒了,天又這麼冷,恐怕以後只能讓飯菜先放熱水裡煨一煨才讓小姐吃了。
也是因為這個,早上她才一聲不敢吭,怕連爐子上的婆子也得罪了,以後熱水也時有時無的供不上就糟了。
想著,淚珠兒就掛上了眼睫。
賀明玫聽著司水一口一個“奴婢”地叫著,看著她不由笑了笑,這丫頭,太有做奴才的自覺了。
“那冷婆子既然放出了話來,只怕最近就會有別的動作,萬一太太真的同意了,只怕到時不好轉圜。”賀明玫道,聲音清朗,“所以,丫頭們,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把那冷婆子收拾了吧。”她眼睛掃著二個丫頭,商量的話語,卻是當家作主讓人聽從的口氣。
“怎麼收拾?”二個丫頭異口同聲。雖然一個怯怯,一個興奮。
“等下司茶隨我去給太太老太太請安,司水稍後便帶著蔡媽媽和範媽媽在致莊院門口等著,看到冷婆子,直接上去兩嘴巴。然後只管大聲喝問她:‘剋扣小姐公中份例,陷太太於不義,可是奴才做大了,欺到主子頭上了?’就說是我的話。我就不信她捱了你的抽,還有臉讓你做她家兒媳婦兒。”賀明玫不疾不徐道。
兩嘴巴?還讓她去打?司水聽得呆住。
連司茶也有些呆愣。她委實沒想到小姐不動則已,一動便如此火爆。
府裡誰不知道,小姐自從掉到冰水裡被撈上來後,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從此體弱畏寒,更該做好保暖才是,這時候供應不上份例內的炭火,說輕了是那冷婆子當差失職,昏饋不察,說重了就是欺負他們萱香院七小姐是府裡不得臉的,跑不過一個奴大欺主,再往狠了說說,這和謀害主子也離的不遠了呢。隨便哪樣鬧將出來,縱使最後她們得了大太太的罰,那冷婆子總也落不了好去。
作為七小姐身邊大丫環,很該她和司水出頭為小姐爭一口氣的。要依著她,昨天眼看著炭只有最後幾塊兒了,就想去跟冷婆子撕破臉理論一番,總好過這樣不聲不響地被人白白欺負。
可是司水卻淚汪汪地求小姐,說無論如何忍了這一回,那冷婆子,確實不好惹。而偏偏小姐,明明臉上已顯不虞,皺眉半晌不語,她還以為小姐也會生氣呢,誰知小姐最後卻還是息事寧人地道:“算了,一天沒有炭也不會凍死。先這樣吧。”於是她也不好再堅持,她們屋便在這最冷的清晨熄了火。
司茶昨兒還嘆惜,小姐雖說一向心裡通透,可是到底年紀太小了,又病的弱不禁風的,只怕就這樣要一路忍耐到底了。就是剛才,她還這麼認為來著。沒想到小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仔細打量起小姐的臉色來。小姐那神情,從容沉穩,正是慣常吩咐她們正經事時的樣子。
司茶放下心來,看來小姐這是拿定主意了。
那冷婆子如此作死,正該給她好瞧!司茶小小激動了一下,便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請安的時候,那些管事兒婆子們大多已經在致莊院門口等著回事兒了,這鬧起來,動靜會不會太大了?那些婆子們哪個不是登高踩低的,到時順手拉個偏架,沒準倒讓司水姐被打一頓,太太只怕也立時就知道了,可能就會連小姐也被怪罪。不如等冷婆子回了自己屋子,咱們瞧著空忽然過去撕鬧一番,那冷婆子理屈,便是吃了虧,也不見得就敢吵嚷出去。”
司水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怯生生的附和:“是。。。。。。是啊,小姐。”讓她教訓教訓院裡的小丫頭還可以,去對冷婆子甩巴掌,想想都讓人膽寒。
賀明玫搖搖頭:“人來人往的正院門口,才是最好的場子。不管最後吃虧佔光,都最能下那老婆子面子。”
在正院門口,冷婆子也好,那些管事兒婆子也好,誰敢放開了鬧騰?一個不得勢的小丫頭潑出臉面去,那些自以為有頭有臉的媳婦婆子們也能潑出臉面去?那些人哪個不是人精。沒準那老貨為了示弱,就讓你掄上兩巴掌去呢。
便是最後反被她多打幾下又怎樣?就算吃了虧也吃在明處,冷婆子便是以後要使陰招,別人也明鏡似地看著,知道她報私仇為的哪樁。若暗中去鬧,她一個潑皮老貨,如何會吃一個小姑娘的虧?到時捱揍事小,只怕還被白揍一場,外加事後的一堆小鞋。
陰是陰不過她們的,如此便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