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去年過年時,靜嫻曾說過“你雖無心,不代表旁人沒別的意思,凡事還是慎重些”,也許,從一開始,所有人都看得穿臨淄郡王的別有用心,只有她……矇在鼓裡,以為那是個柳暗花明。
她努力讓自己變得理智些,不要被旁人幾句話就懷疑臨淄郡王,但顯然,站在這殿宇間,她只被逼仄的更忐忑、更急躁。
雪桂試探地拽了拽靜嘉的袖口,“二小姐……咱們還去不去見倪良媛了?”
“不,不去了。找個地方陪我清靜清靜……”
留鸞殿裡,臨淄郡王勃然大怒。“你竟敢這麼挑撥!”
太子妃從容一笑,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既然王爺害的太子殿下與本宮離心,本宮自然要做點什麼回敬王爺了……王爺,本宮這是想教你也嚐嚐被人懷疑的滋味。”
見臨淄郡王臉色黑如鍋底,睚眥欲裂,太子妃更是得意地笑了出來。“王爺,您說……二小姐信不信您呢?”
臨淄郡王彷彿被太子妃一句話便堵在了原地,是的,她說的沒錯,他幾乎對靜嘉沒有一分的信心,甚至沒有任何指望,指望她毫無防備的信任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捫心自問,倪子溫難道真的就不是他選擇靜嘉的原因嗎?
他極力剋制著自己不在對手面前失控,片刻,嶽以睦微微一笑,“本王還是要多謝皇嫂,若靜嘉可以認清現實,與本王全心合作,得多虧皇嫂點撥。”
太子妃姿態從容,驕傲的面孔上露出恣縱的笑意,“靜候佳音。”
嶽以睦抿唇,躬身施禮,接著退出了留鸞殿。
他找到靜嘉是在端本宮後園中,靜嘉坐在石凳上,墨綠的馬面裙裙襬撒開,好似一株無根的浮萍。靜嘉的眼眶因極力忍淚而微微發紅,唇角微抿,卻仍然向嶽以睦露出了些微笑意。嶽以睦頓了頓腳步,片刻才走向她,“怎麼沒去看你姐姐?”
“嗯……”靜嘉低首,思忖著該如何措辭,“適才,我遇上了蘇良媛,她同我說了些話。”
嶽以睦坐在她一側的石凳上,面兒上是雲淡風輕,“本王知道,太子妃使人編排的,意在挑撥你我。”
“她說的是真的嗎?”
嶽以睦一愣,偏首對上靜嘉探尋的雙眸,“我不知道她怎麼編排的,你問哪一句?”
“你娶我……是因為家父的緣故。”
果然,嶽以睦心裡冷笑,太子妃之所以敢於告訴自己她的計劃,並不懼他向靜嘉解釋,太子妃只要在靜嘉心中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它自己便會生根發芽。
靜嘉沒有問謠言的來源,女子,大概都會更看重自己在夫君心中的位置吧?
嶽以睦並未直接向靜嘉解釋,而是淡然問:“你覺得本王娶你為的是什麼?”
靜嘉歪頭,極力去回憶當日在孫府的時候嶽以睦同她說的話……是了,互知互信,全力支援。
“互知互信……全力支援?所以,也包括家父的支援?”
嶽以睦伸出手,欲握靜嘉藏在袖下的手,靜嘉心中彆扭,下意識地便躲開了。嶽以睦無法,只能嘆了口氣,“算是吧,但至今,本王也從未叫你做過什麼,不是嗎?”
“你是在利用我。”
“不是。”
靜嘉的冷靜與平和瞬間被打破,“你是!你從一開始就是算計好了對不對?你早知我會身陷囹囫走投無路求你幫忙是不是?”
嶽以睦竭力剋制自己的不耐煩,仍然以沉靜的口氣回答:“不是,本王怎麼知道太子打什麼主意,你說話仔細些,這裡可是端本宮。”
靜嘉聞言,瞬間消聲,沉默半晌方又道:“臣女想回家了。”
嶽以睦一言不發地起身,邁開大步向外走去,嶽以睦越走越快,直到靜嘉幾乎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嶽以睦的速度。綿長的宮巷裡只有她們主僕幾人,灑掃的宮人都去休息了,紅牆琉瓦間偶有飛過的幾隻鴉雀,帶著悽惶的叫聲,掠過這座冷血的宮城。
靜嘉追了一陣,終於累的走不動,雪桂踉蹌著扶住了靜嘉,只聽她家小姐哀哀地喚了一聲“王爺”,然後抬首,那頎長身影果然停下了。
“怎麼了。”嶽以睦沒有回身,靜嘉能感覺到他也在極力壓抑心中的火氣。
意識到這一點,靜嘉彷彿被豁然點透一樣,他二人本就是對彼此沒有了解、沒有期許甚至沒有退路的結合,何必在情感上給彼此這些束縛呢?
嶽以睦明明告訴過她,“各取所需”,是她忘記索要她要的東西,也忘記給他,他想要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