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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一抖,“啪”的一聲,黑子落處,竟於不經意間殺出一片生天,頃刻之間挽回我的僵局。本應歡欣鼓舞,我卻毫無心思,只一疊聲急道,“留不得了?什麼叫留不得了?”
漓天澈輕瞥我一眼,復又低下眸去,淡淡看向面前棋局,忽而淺笑一聲,由衷讚道,“轉眼間起死回生,好一招妙棋,連我都未曾發現!”
分明顧左右而言他,他定是已經查出宣武帝所中之毒跟魏皇后有關,他既能查出來,別人亦能,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思及此,我不由低嘆一聲,“真的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麼?”
拈著白玉棋子的手微微停頓片刻,依舊氣定神閒直落棋盤,接連吃掉兩粒黑子,黑子轉瞬之間又再陷入劣勢。
我早已失去下棋的心境,抬眸急聲追問,“大哥,到底……”
“下棋講求心淨,心淨方能克敵,你這樣不專心,還不輸棋?”他看著我,雲淡風輕地微笑道。
明明是仲夏的天氣,我卻無端覺出些許冷意,抬眸怔怔看他,心中有如翻江倒海。忽然伸手一把將棋盤上的棋子拂亂,黑白棋子叮叮噹噹珠玉一般滾落一地。亭外太監見了,忙低頭躬身上來要撿,卻被他揮袖無聲遣退。
“瞧你,將我的一盤好局給毀了,叫下人們見了,還以為你輸不起呢……”
“大哥!”
無視他的玩笑話,我霍地起身,面上隱現怒意,“告訴我,什麼叫留不得了?”
漓天澈長眉一緊,面上依舊淡泊如初,他定定看我一眼,忽然起身走向玉欄,負手遙遙望向太液池中心,長身玉立,背影寂寥,良久,語聲飄渺,似從天外飄來,“她下毒毒害父皇,這是不爭的事實,我保不了她,你們誰也保不了她。只有她死,事態方能平息,他們才會放過你,你懂嗎?”
身子微微一震,我上前一步,“你是說,讓她承擔所有的罪名?可是……”
“沒有可是!”他猛然轉身,眉峰緊蹙,目光銳利,迸發剛硬如鐵的堅決,與方才的他判若兩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你也不會受那樣多苦。四弟此番舉事受挫,想要東山再起,只怕已是萬難,相信他至少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有動作,一場兄弟,我並不想趕盡殺絕,但也不會再給他任何的權利,任他自生自滅了事!至於二弟……”
他緊皺眉頭,眯眼看向我,“何其有幸,就算失去一切,他還有你。殺了一個皇后,便能保住你,保住你們三人,堵上幽幽眾口,難道我做錯了?”
我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在美人靠上,怔怔望向太液池面,口裡低聲喃喃,“可她是他的親生母親啊,為了一個我,他已失掉太多的親人,這跟眾叛親離有什麼分別,叫我如何面對他,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漓天澈腳步輕移,來到我面前,忽然俯身,將我的臉扳轉向他,以拇指指腹輕輕為我拭去淚痕,眸色深深,一直望進我眼底,“雲兒……不,應該叫你清兒才對,留在我身邊好麼,如今只有我才最有能力保護你,你可知道,沒有你,縱使得到天下,無人與我共享,一切都是枉然。清兒,我需要你!”
了卻君王天下事(4)
一字一句,深深發自肺腑,他一瞬不瞬望定我,靜靜等待我的答案。
“對不起,我已是他的妻。”
扭頭避開他的手,怔怔望向前方一片虛無,淡淡道,“因為我,他已經失去太多太多,他只有我一個,我也只有他一個,所以,我不可能離開他!”
漓天澈的手僵在半空,隨即尷尬地放下,面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神情間萬分落寞,“是嗎?說到底,先遇上你的人,是我,可是為什麼……”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註定了的,大哥,我傾盡全力幫你,並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母儀天下,我的志向從不在此,這一生,也只有他才最明白我!”
海闊天空任我行,承君一諾,生死相隨共阡陌。
一人立著,一人坐著,兩人再也沒有說話,四周一片寧靜,靜得只聞太液池裡水聲淙淙,悠悠盪盪流過心上。
以手支頜枕在美人靠上,靜靜望向太液池面,碧波萬頃,日出蓮花,入目卻是一片空濛。時光似在倒流,回到記憶中的過去,來到這個時空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我卻總有一種歷經隔世的感覺,彷彿我在這個時空已經存在了太久太久,久到令我幾乎忘卻過去,忘卻曾經。
“大哥,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說。”
眼神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