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輕語呢喃,戲謔笑聲,猶在耳畔,一幕幕宛如昨日。只是那昨日,卻再已回不去了。
他太過天真了。
天真的人便是真人。擯棄那些繁枝冗節精密的謀劃,是以為真。完美,其實便是隨意天真。隨意天真的人才會永葆青春,隨意天真的人值得讚美,隨意天真的人生卻從不適意。
哀莫大於心死,這是一個母親的心死。華美,卻悲哀。心底有淚。而如此的淚,慢慢也會少了,直至枯槁。這漸漸失去溫暖的過程,令人心中有說不出的苦與忍無可忍的悔,比灼目之痛,更甚三分。
“弘兒……”終是輕喚出聲,聲聲悽悽,一滴遲來的淚打在我的衣袂上,幽涼如冰霜,杳然遠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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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上官婉兒與李賢
暮春,又到了牡丹盛放的季節。
我才想起自己已許久不曾去照看那叢牡丹,匆匆起身前去探看,眼前只見一方迷霞錯錦。
我眯縫了眼,伸手輕觸。幽黯深濃的色,迷離斑駁,妖豔華麗,開得過豔,在盛放背後有些微嘲諷的寓意,似將開到強駑之末,有了深深的倦意。
無風,枝葉間卻有了異樣的微聲,一抹黑影踏過枝葉飛掠而下,輕如鴻毛,無聲無息地落在我面前,他單膝跪下,向我行禮。
我亦不抬頭,只輕聲問他:“如何?”
“在已故太子的遺物中,確有一封褚遂良死前留給他的書信,上頭列舉了皇后娘娘的許多罪狀,同時還規勸他要與賢皇子要聯手,不可讓江山落入外姓手中。”他面無表情地稟報著,“賢皇子做了太子,一入東宮便養了許多門客,每日都有佩劍提刀的江湖遊俠前去投奔,不少大臣下了朝便直奔東宮,形跡匆匆,且太子私下曾命人秘密追查已故太子的死因。”他從袖中去出一份紙疏,“近來與太子交往過密的人,皆錄於此。”
我雙眼稍稍瞥了下他奉上的紙疏,上頭所列名單與我所料十分相近,卻也有幾個令我意外的名字。
“看來賢兒亦是不甘寂寞。”我想起那日太子冊封大典上,李賢眼裡那深深跳動的那兩簇火焰,我看懂了他的野心。他從來沒有放棄爭奪過帝位,從一開始就不曾放棄。當皇子時便是如此,如今他當上了太子,這是一個新的起點,他選擇了與眾不同的奪權方式。只可惜他太過激進,不願做個太平太子,一意孤行,等不及地便要從懸崖攀上絕頂,選擇了一條最為艱險的道路。
“真是個傻孩子……”我搖頭嘆息。是該擇機出手了,因為確實亦沒時日能再浪費,看似平衡微妙的政局往往在轉瞬間便會被打破。
“你去吧。”我輕揮手。
“是。”只一瞬,那抹黑影便如鬼魅般消逝不見。
我舉步往寢殿去,路過荷花池,隨手摺了一枝微綻的白蓮,低頭輕嗅,近處微風拂過枝葉,漾出細碎的微聲,
李賢沿青石小路臨風而來,前方爛漫花叢中,上官婉兒抱琴而來。春色臨水輕柔,投下跌宕離合的光影,一個是流金錦袍,一個是碧綃衣衫,二人皆風姿出眾。上官婉兒平靜地施禮後,便起身與李賢擦肩而過。
風起,落花如雨紛揚飄下,恰有一朵落於上官婉兒的衣肩,李賢抬手輕輕拈起,放於她的掌心。
她仰首盈笑,他亦輕笑起來,那笑意如陽光傾瀉,耀眼得令我有些恍惚,只因我已多年未見他有如此笑容。
就在這相對靜默的片刻,悠緩纏綿在他們的眸中漾開。
他威儀不凡,她笑可傾城,確好似一對璧人。
望著李賢遠去的背影,上官婉兒仍在垂眸輕笑。她鮮少有快活的笑容,那些屬於少女的頑皮狡黠、促狹天真她早已逝去。她輕輕將那朵花別在髮髻上。純白花色映著烏黑青絲,清儀雅姿,使得她多了一絲嫵媚。
我深知,這是女子在情愛中不自覺生出的嫵媚。情思遙系,情弦暗牽,隱隱撓心,這世間最動人的,莫過於女子那初時羞澀的幸福。
我的腳步放緩放輕,卻仍發出微聲,驚醒了這個陷入古老情愛中的女子。
“娘娘!”上官婉兒見是我,乍驚之後,立即下跪行禮,“婢子參見娘娘!”
我笑意微微,並無異樣:“這琴是給我的麼?”
“是。”上官婉兒隨即雙手將琴奉上。
“我今日興致起了,想彈奏一曲《廣陵散》。《廣陵散》不是悠揚的曲子,它如一塊黑色的綢緞,輕輕拂面,世人卻不知它其中暗藏著毒針,那黑色的仇恨可遮天蔽日。”我伸手將琴接了過來,撫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