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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好美!”前方突傳來一片驚歎喧譁之聲,只見幾束熒光奔竄而出,恰似深譚幽花,在暗如錦綢的夜幕中綻放。璀璨煙花,宛若九霄霓虹,雲間煙霞,濃深似海,恣意地豔麗著,帶著稍縱即逝的光輝,就好似那愈是把持不住,卻愈顯彌足珍貴的浪漫情事,令人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眾人驚呼,蜂擁上前,洶湧人流直洩而出,將我與幾名侍衛擠開了,終至失散。
猶如一場預謀,我沒有一絲慌亂,分開川流不息的人流,沿著護城河徐徐走著,漸漸遠離了夜市,俗世凡塵皆甩在了身後。
夜來露重,更覺幽涼。草木寂靜,了無人影,偶有一絮薄風悠悠盪過,似在勸慰我這遺忘了歸路的旅人。
“阿真,是你麼?”我仰首遙望夜空中飄浮的煙火,停駐腳步,倚著石欄,石欄冰涼如雪,沁著我的肌膚。
“媚娘……”偉岸身形踏月而來,他的聲音低沉醇和,似一捧凝白如雪的細沙從指尖滑落。一襲碧透瑪瑙纈,亮銀束帶,廣袖長裾,煙花璨亮,爍爍欲墜,落滿他的衣肩,照見他眸中的暗淡韶華。
在幷州那曾經靜好的歲月裡,處處有他浮光般的留影。他的容貌未變多少,我依然熟悉。
一段凝眸,一個世界,數年浮華光陰消散在凜冽的夜風中。
我茫然地向他走去,腳步虛浮,一個不留意,被一段樹藤絆住腳下,踉蹌顛簸間,眼看便要跌倒,便落入一個寬廣溫暖的懷抱中。
躺在他的懷中,滿眼皆是燦燦煙花,再也望不到其他半點顏色,浮沉的色相迷離空幻。即使是如今,我仍忘不了,這最初懷中相依的溫暖,是久違的安定。
我靠在他的懷中,抬眼問他:“你為何在此?”
阿真撫著我的發,語調平穩,只是輕顫的手顯示出內心的迷亂:“封地千里,永不入皇城。”
我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手心疼痛。
封地千里,永不入皇城……輕輕兩句話,對他意味著什麼,我們都很明白。
若不是此次泰山封禪,我是絕無可能再見他,我一聲嘆息:“你不該來此,若是被他知道你擅自離開封地……”
夜風愈涼,衣袂輕舉,近處隱隱傳來腳步聲。
阿真面色一凝重,他輕撫我的鬢髮,忽地攔腰抱起我,縱身一躍,落在一旁的駿馬背上,“駕!”他清嘯一聲,策馬揚鞭疾馳而去。
遠處又傳來人群的驚呼,只聽數聲鳴響,幽黑的夜空中,幾束煙花劃出道道美麗的弧線,似乎想用生命擦亮黑色的夜幕。那靜的夜幕動得越來越頻繁,銀白、火黃、亮藍、幽綠,艾紅,明紫……火煅煙燻,如漫空星屑,一時燦花炫影,迷亂了雙眼,洋洋灑灑,不堪深掃,剎那間的盛放與凋零,最後一星炭火,漂游地落入我的手中,熄滅了,只餘冰冷餘燼,一應俱失。
我回頭望著阿真,他眸中已讓倒映著燎原星火,灼灼燒融,有欣慰的暖。
“去哪裡?”我乖順地靠在他的懷中,已許久未曾跨馬疾馳,迎面疾風與飛馳顛簸都令我暢快非 常(炫…書…網)。
“願意跟我走麼?”阿真由後伸手環著我的腰,他輕拍馬頸,馬匹輕嘶一聲,步伐慢慢緩了下來。
我垂首,看著他圈住我腰的健壯手臂,默默不語。
馬匹轉入一條小巷,穿過一個荒草叢生的院落,來到一棟木樓前,
阿真抱著我挑下馬背。
我聽見深夜的蟲鳴,細微,平靜。院中四方的天井、黑瓦、雕簷,院內數叢牡丹,生機勃發,迎風而笑。開得太過燦爛了,反而讓人喘不過氣來。疏影橫斜,仿若水墨淋漓,煙嵐滿紙,曠如無天,密如無地。夜風輕撫,吹得牡丹如錦繡輕綢,炫麗的悵惘,一浪一浪不倦地流去。
“媚娘,”阿真將我擁入懷,在我耳邊低語,哄孩子似的輕柔語氣,令我兩頰微燙,“這些,你喜 歡'炫。書。網'麼?”
“喜 歡'炫。書。網'……”我仰首輕笑,已許久沒有人如此哄我,如今亦無人能同他這般,令我覺得滿目驚喜,無怨無仇,無憂無慮,風雨不懼。我側著頭問,“這老宅你何時尋得的?”
“自我離開長安那刻起,”阿真的聲音浩渺漂浮,“這院中的牡丹,每一朵,皆是我親手所種。”
“你不必如此,我不願再見你!”我心中一驚,阿真他居然未依旨前去封地,而是藏匿於洛陽,他究竟意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