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車,杜靜賢出發了。
要把糧送到城的另一面軍營中,需要繞著城走。這段路就是運糧隊容易中伏被搶的地段。如果糧運不過去,大軍斷了口糧,柘析城之圍就被賀魯破了。
路上必經過一段山嶺。有時候護糧隊人多勇猛,還能衝過去。有時候中了伏糧被搶,能活著逃走的都是運氣。
又不能大舉運糧。山道險峻,糧車陣線拉得過長,總會被賀魯截走部份。城中只要還有糧食,想破城就更難了。
對方仗著地形熟悉,佔據了險要。百來十人,就能對付多出幾倍的唐軍。在山道死戰,唐軍基本都是被虐的份。從踏上山道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高舉著盾牌,朝前方急奔。
杜靜賢一手執盾,一手拿劍,手心沁出一層冷汗。他機警的望向左右高聳的山石,既盼著那杜燕綏來,又害怕真的和他對峙。
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呼哨。
“戒備!衝過去!”
盾牌高高舉起,護著糧車往前急奔著。誰都知道,誰扔了手裡的盾,誰停下來,就只有死。
呼哨聲中數桶火油砸了下來,空氣中閃過一枝枝點燃了箭簇的火箭。
往日搶糧絕不會用火油,燒了糧食,賀魯也得不到。用火油對付山道上的運糧隊,只需堵著兩頭出口,高處放箭,無人能逃出生天。這次居然用了火油!山道上濃煙四起,利箭破空而來,聽到身邊唐軍的慘叫,杜靜賢心頭一涼,再也顧不得糧車,大喝道:“後衛變前隊,棄糧車,退!”
餘下的唐軍棄了糧車,轉身朝著來路撤退。
山石間傳來鬍子放肆的笑聲。前面山口衝出來一隊胡人追趕而來。隨著一面繡著長林字樣的旗幟出現,一行人馬堵在了山路的另一方。
當中一人騎在馬上,身披黑底銀甲,手握天策槍冷冷的望著用盾牌結成長陣的唐軍。
杜靜賢望著他,情不自禁的喊道:“你掀起面甲看著我!我是你三哥!你也要殺了我麼?”
回答他的是一輪箭雨。
杜靜賢嚇得把盾往頭上一舉。卟卟的聲音扎進了牛皮厚盾。唐軍半跪在地上,高舉著盾,像一隻伏地的龜。
“走!”
唐軍慢慢的移動著,只等靠近了出口,才舉刀衝過去。
咚的一聲巨響,一根狼牙錘狠狠的砸進盾陣之中,一名唐軍頂不住壓力,口吐鮮血,應聲而倒。陽光從缺口照進來,還沒來得及補上缺口,一柄斧頭打著旋飛進來,狠狠的將一面盾砍成了兩截。
鬍子們興奮的怪叫著,從後面衝了上來,不過片刻時間,就將唐軍結成的盾陣衝得四分五裂。
“拼了!”不知是誰吼了聲。唐軍提起刀拼了命。
戰場便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我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杜靜賢已顧不上看杜燕綏了,他拼命的揮動著手裡的盾和劍,慢慢的後退著。退到山壁處,眼角餘光瞧著杜燕綏動了,他驅馬而來,手中長槍輕鬆自如的扎進一個又一個唐軍的身體,那槍拔出來時,帶起一股血浪,染紅了戰甲的下襬。
三百唐軍啊,對方不過百來人。杜靜賢眼裡流出了淚。望向杜燕綏時,雙眼被仇恨染得血紅,嘶聲大罵:“你還是杜家子孫嗎?你貪生怕死降敵,你的命是用杜氏千條人命換來的,你不怕被惡鬼纏身嗎?”
用最後一名唐軍身上拔出槍,杜燕綏打了個手勢。他身邊的人興奮的怪叫著,轉眼間退得乾乾淨淨。
山風吹來濃濃的血腥味,戰場扔下一地屍體和熊熊燃燒的糧車,靜的詭異。他馭著馬,嘚嘚騎向杜靜賢。長槍毒蛇般探出,逼在他的咽喉處。
“要殺就殺!我和你再無關分關係。”杜靜賢瞪視著他,腦中突然閃過母親劉氏的臉。兄妹幾個,劉氏最疼他。來徵西軍前,仔細的叮囑他:“你安全的呆在後方,打贏了自會有一份功勞。萬不可貪功勞出頭上戰場……”
當時他只覺得母親太功利。此時嗅到槍頭的血腥,他卻體會到母親那番愛子之心。
“知道為什麼獨留下你一人?為什麼我要遣走所有的人?因為,看過面具下這張臉的人只有我師傅和賀魯。”一隻手緩緩取下了面具。
杜靜賢瞳孔猛縮,大叫出聲:“你不是九弟!你不是!”
他歡喜的落下淚來。
那人吃吃的笑了,槍尖未曾移動分毫:“是啊,我不是。這不是很好玩麼?我師傅說,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候是知道被杜燕綏設計了,卻還能逃出生天,擁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