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有人煙的城池尋找可以讓我做一個真正母親的藥,很艱辛,也許會再也走不回來。眼下這是我心中唯一的念頭。
一路往陽關走,人煙漸稀風沙漸大,像膏藥一樣甩不掉的盧琉桑說,出了關可別哭,半夜裡的沙漠裡喲風沙大的鬼哭狼嚎,還有毒蠍子到處亂竄,讓它們咬一口不死也半殘,還有那沙暴,遮天蔽日喲,沒準兒就被沙子掩埋直接變成乾屍了。
我懶得理他,行了這些日子無論我說怎樣難聽的話他都跟沒聽見一樣,臉皮之厚讓人哭笑不得,索性我也不理他,他這樣的公子哥兒進了沙漠兩天就會轉身跑了。
在到陽關之前我們碰到了一個商隊,領隊的是個臉上有刀疤的黑臉漢子,見了都讓人不自覺退讓三分,盧琉桑居然跑去跟他打商量跟著商隊走,黑臉漢子只掃過我們倆一眼就堅決搖頭否定了,盧琉桑把那人拉到一邊嘀嘀咕咕說了許久,然後又跑回來跟我嘀嘀咕咕,說讓我拿錢買四頭駱駝,等將來跟商隊分開時把駱駝給領隊的就行。又羅裡吧嗦跟我說獨行沙漠,尤其我這種沒經驗的就相當於自殺之類,我問四頭駱駝多少錢,他說了個數目,我差點瞪出眼珠,十分懷疑盧琉桑其實和刀疤臉是一夥兒的,等到了地方他倆一人分兩頭駱駝。
不過,他說的也對,我自己進沙漠那不就是送上門給毒蠍子吃麼。
陽關,獨立在隘口,遠看有些蕭索,進了隘口卻發現無比的熱鬧,各色的人各式的衣裳各種語言,當然,有許多我和我一樣扁平臉的中原人。出關驗證,那刀疤臉顯然已經和這些守衛極熟了,我和盧琉桑都被換了名字,我叫裴桂花兒他叫桑路,出了關盧琉桑一張嘴就是“桂花兒”,恨得我牙癢癢。
現在我每天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想崔扶、想禾苗,從睜開眼睛一直到晚上滿身風沙的睡去。崔扶到底有沒有聽我的話順從了呢?小寶到底有沒有帶走禾苗呢?崔扶會不會也如同我一般睡不著惦記我呢?哦,他不知道我去哪裡,想必就算想也不會想到我每天風裡來沙裡去的吧?
想著想著,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那麼大的長安、那麼多出城的路,為何盧琉桑都能在同一天、同一條路、同一個時候開始亡命天涯呢?我問盧琉桑,盧琉桑左看右看發現沒人注意我們才小聲說道:“桂花兒,你以為就你聰明麼?中秋節連子槿都能進宮謝恩,那奸。夫淫。婦難道不會被宣召麼?況且,那樣的好日子,他們兩個禽獸即便散了宴也要找一處地方快活的,自然不會那麼早回來,我不趁那時候跑更待何時?第二個問題,連你這麼笨的腦袋都知道要逃到茫茫沙漠裡,難道我就不知道麼?你看,就從那個城門出來最方便,碰見你純屬偶然,不過,也是老天爺可憐我桑路,讓我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碰見了你這個小財神。看在熟識一場的份上你定不會忍心我餓死街頭的。”
“我忍心,是你死皮賴臉跟著我的。”我說道。他這些理由聽上去好像有道理,但是我信——才有鬼。不過看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也是不打算告訴我實話的,所以我也不費力問了。
沙漠裡變化多端的天氣我終於見識到了,黃昏時分,沙漠裡涼快些了,刀疤臉卻不令商隊前行,我很好奇,問盧琉桑,他說,等著看不就知道了。
我們等到了一次大沙暴,那橘紅的天霎時就如同潑了墨一般,風裹挾著沙子猛烈的吹過,隔著不算薄的衣服仍舊打得肉疼,眼睛根本睜不開,眯了條縫兒,漫天的黑沙黑風,一下子讓我想起了閻羅地獄,想必悽慘可怖程度也不過如此了吧?
駱駝都跪在沙上首尾相連,我們靠在駱駝揹著風沙的一側裹著氈毯,恨不得把自己包起來。我縮著脖子,祈禱沙暴快些過去,忽然頭上被蒙了一塊兒氈毯嚇了我一跳。“別動,小心沙子把臉刮破相,本來就不甚好看。”我知道盧琉桑一定是吼著說的,但風聲太大,聽進我耳朵裡也不過是尋常音量了。
我推他,生怕他又像以前一樣偷佔我便宜,盧琉桑的胳膊卻像銅鐵一樣……我心裡想著如果他敢佔我便宜回頭我就再給領隊錢,讓他把盧琉桑一個人扔大沙漠裡喂蠍子。
鬼哭狼嚎的聲音漸漸息了,我耳邊漸漸聽見盧琉桑的呼吸聲,再推他一把他便探出個頭去看看外頭,然後把氈毯拿走並站起來,我愣了下,他那一身沙子幾乎把腿給埋了一半兒,那他是拿自己的氈毯護著我的……
“桂花兒,我知道你剛才想什麼呢。信不信?”盧琉桑問我。我瞪他一眼。算他還識相。
“想把我喂蠍子,沒門兒。”盧琉桑語氣甚至有些賭氣的。
天空又潔淨起來,點綴著閃亮的星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