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拿了二十金和打好的兩訖收條,然後嚴暄就上面的“什麼雙方自願,二十金成交,兩清各不相干”的字眼挑毛病,就說自己肯定被騙了,賣虧了,這個價錢說什麼也不幹,也不拿房契出來。王掌櫃沒辦法,好說歹說最後把價錢升到了五十金,喝乾了好幾壺茶,浪費了好幾個時辰的口舌,差點把嚴家的凳子坐穿了,才算連哄帶騙地把房契從嚴暄手裡騙到,想必是怕嚴暄反悔,房契一到手,他揣進懷裡就離開了嚴宅,匆匆忙忙,自然也沒有收條。
周維大約能猜到王掌櫃是怎麼想的。
如今的世道,一個肉包子才兩文錢,這五十金可不算一個小數,足夠小門小戶活一輩子的,但論買下一個布莊這個價錢還差好大一截呢。王掌櫃大約這些天都被嚴暄纏怕了,只求能用點錢徹底把關係斷絕了,然後再換上什麼“王家布莊”的牌匾,再響兩聲炮仗,就算更了名改了戶,誰再來說什麼,統統都不做數了。
沒打收條也有沒打的好處,萬一嚴暄哪天明白過來了,拿著白字黑字的收條去鬧他,或者到商人聯合會去鬧,告他欺詐,他就算身不溼,也得沾一身腥不是?可王掌櫃大概沒想到,他這“王家布莊”的牌匾還沒掛上去,沒打收條的啞巴虧,就得狠狠吃上一口。
周維聽到風修文對嚴小弟關於“煽動人心”的評語,也笑了:“不,這應該叫善於因勢利導。其實對這些半開化的民眾來說,他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卻不見得能看穿是非的本質,這便會成一股巨大、劍峰所指便所向披靡的力量。輿論的導向從來就是一把鋒利的寶劍,可惜,這裡的上位者眼界高於頂,從來不曾注意這點,高傲盲目,夜郎自大,白痴得夠可以。”
“噗!咳咳,咳咳……咳”那位被喚作常兄的大個子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被茶水嗆了,一陣猛咳,咳得臉紅脖子粗的。
那個不多話的男人伸手為嗆咳的同伴拍了拍後背,終於開了第二次腔:“在下羅子明,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
“我叫周維。”
他挑高了眉毛,“在下能否冒昧地問一句,可是祖籍在膠從的周氏家族?”
“不,我是從衛國那邊來的。”
風修文略帶失望地接話過去:“那麼你也不知文行郡侯周莫周司空的下落了?”
“噢……周前輩那可是一代國士啊,他若沒有辭世,現在也有古稀之年了吧……” 周維也作不無遺憾狀嘆了口氣。國士,是那老狐狸沒事兒的時候總喜歡標榜自己的名頭,在他面前不停吹噓年輕時代的風光。有時候真想不通,他怎麼能欺世盜名那麼多年,還有人崇拜呢?
“這裡是文行郡侯的家鄉,周侯已經很久都沒有訊息了,剛剛聽公子談吐不俗,還以為能跟他老人家有什麼聯絡。”
“很遺憾,幫不上什麼忙。”周維一臉可惜。
羅子明揮了揮手:“不說周侯了,剛剛周兄的想法別具一格,雖然一句話罵盡天下五國掌權者,不見色變、不見氣虛,仔細琢磨起來,還不得不讓人嘆一句有理。周兄想來也是一位關心天下的飽學之士,不知周兄對最近的天下大勢有什麼看法呢?”
什麼看法?
自周維出山以來,耳邊聽的最新最大最火的新聞就是楚梁兩國即將談成的聯姻了,這兩個國家一南一西,像個張大的鱷魚嘴呈九十度虎視眈眈其餘諸國,多明顯的利益結合啊!而且明打著共抗北方強殷的旗幟。
誰信哪?
各自都是有算盤的,就像梁國那個太子旦,即使能娶到楚國公主又怎樣,他根本就根基不穩,十有八九沒有皇帝命,所以這個聯姻哪……算了,反正那些皇室,兒子和親爹都不是一條心,何況是親家?只要殷國的那位掌權人物稍微動一點腦子,這場聯姻遲早變禍害,肯定好不了!
不過,當然了,這也是好事,太子、公主不結婚,他那匹要定天價打出名聲的三重錦賣誰去?
周維腦子裡快速地閃過那些念頭,對上羅子明探究、評估、思索的眼……開口:“說起這最近的天下大勢,近期的新聞那就只有楚梁聯姻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今天下紛亂連年戰事,梁楚皆為強國,每年邊境戰事不知死傷凡幾,如果兩國聯姻罷兵止戈,通商互惠,與民休息……”
儒生空想,誇誇其談。
羅子明心中招攬的火苗隨著對方越來越多的膚淺看法漸漸淡去了,喝著茶,思緒飄離。
周維滔滔不絕地說著那些廢話,抽空也時不時看對街樓下和座上這早就乏味、出神、沉默的三個人,心中有數,該差不多了。“啊呀,時候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