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的溼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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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都城安陽。
“風大人到——”
聽見內侍官門外唱喏,羅顥放下筆向後靠了靠,短暫地舒展了一下身體。
進來的是風韜,字修文。簡單行禮之後,便面上帶喜地看向羅顥,同時遞上去一道牒文:“皇上,臣剛剛得到訊息,梁國三皇子同意我們的提議了!”
“嗯,董玖是個明白人,他答應不是我們的意料中事麼?”
“是。臣還有一個訊息,”風修文又拿起一封信遞過去,“燕六從伏城傳來的。”
羅顥接過,一目三行快速看完,“這麼說,那日在酒樓上碰到的少年書生果然是跟周莫有關係的。” 羅顥就是那日酒樓裡的羅子明,年紀輕輕卻自登基以來一直讓周邊各國放不下戒心的大殷皇帝。
信是他們留在那裡的探子傳回來的。周維的人沒找到,不過倒是慢慢打探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幾十年前,周莫率家人離開,不知所蹤。周家的田產過給了城中嚴家的手裡,這麼多年從來沒人見到過周家人在伏城露臉。但湊巧的是,前年嚴家家主去世,一雙兒女年少力微,家族敗落,周家便有人現身了,他拿著周家祖產的田契驗明正身,驅走了一些鳩佔鵲巢的鄉紳,這些在衙門的卷宗裡都是有記錄的。
根據信上的情報,風修文推算了一種可能:“這個嚴家想必就是周侯隱居後與外界的聯絡。表面上,是他接收了當年周家的家產,實際上,他應該只是負責給周家打理財產,然後用某種途徑把結算收成再轉給文行郡侯。可能是因為嚴家家主意外死亡,這兩年的錢糧的供給就斷了,所以周侯就派了家人來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派出的人就是周維。”
“恐怕不僅僅是家人。”羅顥慢慢敲著几案的一角思考,“也可能是周莫的傳人。修文,仔細想想那天我們提及周司空之前之後他的表現,從那時起他就把一切都撇得乾乾淨淨了,說起楚梁聯姻的時候,連學識談吐也不著痕跡地開始變得平庸和乏味。他看穿了我們穿衣的破綻,又能看出我們沒有道出口的意圖,能看出這些的,能僅僅只是周莫的家人麼?”
帝王之心,深到不露山水,鮮能讓人擅自揣度。大殷強國人才濟濟,朝堂上多少人精都在天天與皇上共事也不見得能如此準確地揣摩得到上意,可就是那麼一個酒樓裡碰到的書生,寥寥數語不但讓他看穿了羅顥的某種意圖,也在羅顥他們未曾察覺的時候,悄然反擊了。這樣的一個少年,如果只是個周莫的普通家人,那周莫的能力豈不是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監視嚴家,即使找不到文行郡侯的下落,也一定要攬到周維。”羅顥下了命令。
“是!”
風修文離開,羅顥靠在軟墊上,十指相抵。他讀過周莫的一些手稿,也聽說過他的很多事,他非常佩服他的學識和智慧,天下待定,他想請周莫出山,如果能成,那最好,如果不成,那個周維看起來也許也堪用用。羅顥對周維的印象也算深刻,起碼單就相貌而言,眉秀眼亮,唇紅齒白,也真是個粉妝玉琢的風華少年……
想起了那句天命之言,
“匡佑帝王側,鸞鳴天下定。”
真可惜,周家這代又是一個男孩……念頭一頓,羅顥隨即把這個想法扔到一邊。不,他糾正自己,比起飄渺的天命之說,他更相信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
[把握手中的力量……]
兵役
——沒錢是萬萬不能的,但錢,真的不是萬能。
“它真漂亮,是不是?”歷經兩個月,第一件成衣終於製出來了,周維操刀設計,很符合楚國寬袖長裾,裙幅迭迭的特點,寬寬層層的飾帶配得衣裳整體絢麗且華美,衣服的全身上下都是素的,除了袖口用絲線繡了一個“W”型的抽象王冠,就再無任何繡工花紋,所有的瑰麗色彩都出自布料本身,可謂繁中化簡,簡中有華,華中帶素,素中有雅。周維、嚴暄、嚴倩一起看著這件成品,都被深深迷住了,儘管他們中的大多數對異國服裝的樣式並不是很適應。
不,不是嫁服,公主出嫁,嫁服當然要符合楚國的皇室傳統,也肯定要有特殊意義才行,不會從外面商行購買的。這是為公主出席婚後宴會設計的禮服,既不失楚國浪漫多情、衣裳特有的飄逸華麗,又不會讓地處荒涼西北,習慣樸實的梁國人不適應。
一件衣裳加同款一男用的“情侶”腰帶,一起放在周維花了二十金訂做的金絲沉香木的盒子裡,明天就要被送走了。嚴暄看著那盒可謂他們全部的家當,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