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周老也不再看杜氏的反應,只轉頭朝著蘇珺兮和陳則濤兩人略略示意,便轉身率先出了書房。蘇珺兮和陳則濤見狀連忙疾步追了出去。
蘇珺兮默默跟在周老身後,心中感激周老適才的維護,但只怕杜氏要懷恨在心。行至園中涼亭,周老止步轉身看著蘇珺兮忽然朗笑一聲,說道:“小蘇,不要怪周爺爺哈!”言語中盡是賴皮。
蘇珺兮不禁笑著搖了搖頭,連一旁一直端著臉的陳則濤也舉起拳眼遮住嘴掩飾笑意。
周老止了笑意,在亭中踱了兩步:“老陳也真是,我早就說過他,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偏要和自己過不去。”
周老抱怨了兩句,搖了搖頭又沒了話,半晌才轉身和陳則濤與蘇珺兮商量起陳於致的康復方案來。
三人定下方案,周老就放心地回家去了。
陳則濤想到伯母必定一直留在大伯身邊,於是轉頭對蘇珺兮說道:“蘇妹妹,真是對不住,你是客,卻讓你也跟著我們焦急忙亂,現下大伯無礙,不過是慢慢調理身子,接下來交給我就是了,你且回去歇息吧。”
蘇珺兮明白陳則濤並非見外,不過是為了讓她避免與杜氏接觸罷了,心中不禁感動,輕淺一笑,接受了陳則濤的好意:“如此,就勞煩二哥了。”
陳則濤抿嘴一笑,點點頭,隨即二人前後出了涼亭小徑,各自朝著不同的房間行去。
隨後蘇珺兮安安靜靜地在自己的廂房裡待著,一則避免遇到杜氏和何氏,二則也忙於翻看幾年來自家產業的賬冊,學習經營之事。
過了兩日,經過陳則濤的一番護理,陳於致病情好轉,腿腳雖還有些哆嗦,但好歹能夠走路了,大腦也恢復了往日的機敏。
杜氏不在,陳福扶著陳於致半坐起來,陳於致清了清嗓子,沙啞著聲音問道:“陳忠何時來?”
不等陳福答話,陳忠就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在床前站定行禮:“老爺。”
陳於致頷首,沉聲吩咐:“你讓陳良謄錄一份珺兮手中的賬本給大郎媳婦。”說著轉頭看著陳福繼續交代,“你讓大郎媳婦歸寧兩日,順便替我帶一句話給親家,就說我自會給親家一個交代。”
陳忠與陳福躬身領命,各自行事。到了晚上,陳於致著人把自己的另一個嫡兒五郎陳則深以及幾個庶子一併叫到祠堂跪著,便坐著轎子帶了幾個小廝去了祠堂。
下了轎子,陳於致由陳福扶著,一路哆哆嗦嗦地進了燭火搖曳的祠堂,坐在上手,底下包括陳則涵和陳則深在內黑壓壓地跪了六個人。
杜氏原先正陪著在祠堂面壁思過的陳則涵吃飯,卻陸續看到自己的么兒和幾個庶子進來,一一跪在祖宗牌位前,莫名之餘不免心中忐忑,此刻見到陳於致黑著一張臉,心中的擔憂更甚,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老爺,這是何故?”
陳於致轉頭低斥:“今日就讓你也看著!”
一旁的陳福一驚,顧不得杜氏尷尬,連忙俯身勸道:“大老爺千萬莫要動怒!”
陳於致緩了一口氣,示意杜氏退至一旁,杜氏心中不情願,奈何敵不過陳於致犀利的眼神,只好埋首退至角落。
“大郎。”陳於致低聲喊道。
陳則涵跪著挪至陳於致跟前。陳於致低頭定定地看著這個自己一度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因為在祠堂裡連著思過了三日,一臉的青鬍渣子在燭火之下隱隱泛著青光,襯得兩頰更加瘦削,不由翻湧而起一陣苦澀,一時竟理不清心中萬千情緒。
陳則涵抬眼看著陳於致,見他爹爹目中兩團燭火頻頻閃爍,怎麼也看不清其中情緒,心中一緊,頓生不安。
“大郎,你且給你的弟弟和庶弟們說一說落影閣的舞姬和東風樓的琴倌。”陳於致竟說得波瀾不驚,底下諸人卻神色各異。
杜氏驚得舉帕掩住了微張的嘴,陳則涵的幾個庶弟或是莫名,或是震驚,唯有陳則深尚且鎮定自若,面不改色。
陳則涵聞言呼吸一滯,當即朝著陳於致磕了三個響頭:“爹爹,孩兒不孝,那琴倌與孩兒並無來往,至於那舞姬,她,她懷了孩兒的孩子。”
腳下一軟,杜氏一個踉蹌倒在牆上,嘴角溢位低呼:“大郎你……”
陳於致原先急怒攻心,便是因為誤以為陳則涵有龍陽之好,此刻聽了這話反而鬆了一口氣,半晌才開口,低而有力的聲音在幽暗靜謐的祠堂裡顯得格外刺耳錐心:“大郎,五郎,還有你們,你們自小知道陳府家法,我今日便只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陳府倒是可以白養兩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