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繁花似錦的鳳國帝都,十四歲少年穿著一襲月色長袍,墨髮披散在肩,神情冷漠間淡定從容。
他是敵國質子,在楚國身份尊貴,但在鳳國卻好比階下囚,待遇連宮人都不如。好在父皇素來心善,楮墨被囚鳳國的兩年間,倒也衣食無憂,無人敢怠慢於他。
鳳夙起初只覺得這個敵國皇子很特別,但幾次相處,她看到了不一樣的楮墨。
他素愛穿青、白兩色長衫,所以望去,永遠都那麼出塵淡定。那時候鑑於身份敵對,她每次深夜見他都是素衣打扮,他起初會問她姓甚名誰,她便笑著讓他猜。一次兩次猜不出來,他也就懶得再猜了。
“怎麼每次來臉上都髒兮兮的?”如果注意聽的話,能夠清晰的分辨出他的聲音裡夾雜著淡淡的笑意。
夜色下,她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呃……我輕功不好,這一路上倒是摔下來好幾次。”
“可有傷著?”這一次,他皺了眉。
“那倒沒有。”楮墨居處在鳳宮之外,她想要見他實屬不易,但就是這樣一個少年,他擁有治國經緯,他滿腹文思,那時候的他霸氣外露,現如今更是霸氣天成。
經年流轉,當年那個每次見他臉上都髒兮兮的小女童歷經塵世滄桑,跟他在沙場對峙廝殺多次,但他顯然早已忘了她是誰。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她與燕簫,曾經師生一場,現如今彼此利用。
她與楮墨,兒時相處溫淡,現如今如履薄冰。
……東華門,近在眼前!
離宮,鳳舞九天
青石路面蜿蜒曲折,色澤清潤的鵝卵石點綴其上,陽光穿過枝椏投射在上面,光芒刺目。愛咣玒児
鳳夙伸出手,陽光下十指骨骼分明,纖纖如玉,隱有透明晶瑩之色……此刻,她應該感受到溫暖才對!
她冷笑,笑容寒冷中透出譏嘲。
東華門前只有兩人一馬,楮墨坐在輪椅上閉目小憩,碧水握著馬韁靜默在一旁。
裙角摩擦花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楮墨睜開雙眸淡淡的看著鳳夙,那雙眼睛瞳仁黑亮,宛如暗夜烈焰,那樣的亮度足以焚燒世間一切。
楮墨一言不發,女子若毀容,定有自卑遮掩之意,但鳳夙不然,左臉刀疤深刻,但她從不蒙紗隱藏,反而坦然灑脫的在人前展露傷疤。可正是因為如此,漫天陽光傾瀉而下,籠罩她周身的同時,容顏越發明豔奪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傲意光華盡現。
面對這樣的鳳夙,楮墨很難不想起顧紅妝。
初見,顧紅妝一襲男兒裝扮,並不刻意粗聲粗氣說話,身姿玲瓏曼妙間妖嬈和嫵媚並存。
見過顧紅妝的人都會說她很美,絕美的容貌足以成為她睥睨天下的利器。
百姓鬧市私話,顧紅妝和燕簫師生情深,她之所以挖掉太子妃的雙眸是因為她違背倫常,愛上了自己的學生燕簫,所以才會心生妒意,對素有“白娘娘”之稱的白芷下了狠手。
他聽了,只覺得可笑。顧紅妝是誰?她是名動天下的女中諸葛,一顆心千帆過盡,見過太多的是非恩仇,她的心太過狠辣和無情,塵世男子又豈會入了她的眼?
猶記得那一年,顧紅妝芳華正盛,燕國金鑾殿上一曲鳳舞九天無人不傾,勾魂攝魄間,引無數英雄為她競折腰……
顧紅妝和鳳夙身影重合,一樣的容貌,不一樣的人生,而他的命運註定要跟她和“她”糾纏不清。不過,顧紅妝是敵,鳳夙是友。真的是……盟友嗎?
楮墨微不可聞的笑笑,亂世出英才,沉睡了一個顧紅妝,現如今又多了一個亡國公主,倒也是喜事一件。
顧紅妝,活過來吧!就算鳳夙此番不是為了天香豆蔻前來,朕或許有朝一日也會把天香豆蔻送到你的嘴邊。只因朕要讓你看一看,亂世中,究竟誰才配成為天下畏懼敬仰的人中之龍。
那天,楮墨將天香豆蔻交給鳳夙一言不發,直到鳳夙翻身上馬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口說話,聲音穿透花影層疊,如春風過雪:“兒時,朕用一雙腿為代價明白了人心叵測,從那時候起朕就發誓,若有人背叛於朕,上天入地,朕必讓她生不如死。”
此話威脅意味盡顯,鳳夙面無表情的笑了笑:“但願我不會成為那個倒黴鬼。”話落,掃了一眼楮墨和碧水,甩動馬鞭,黑馬長鳴,從東華門疾奔而出。
楮墨看著鳳夙遠去的背影,嘴角笑容冷冽:“傳信東宮,鳳夙回到燕國後的一舉一動,朕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