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二嫂便是略識得幾個字兒,平日裡管著一大家子賬目,為人是極和善的,孝順老夫人的很,大事仍然是老夫人做主,小事她也不嫌麻煩。最要緊的,她和知秋姐姐差不多同時嫁的,算日子還要遲月餘,可如今,她已經為我家添了長孫子,都滿週歲了,粉嘟嘟別提多可愛。”慕容青青笑眼眯眯。
項沈氏茶都喝不下去了,胸口堵。
慕容青青怕她嫉恨發火,忙又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青青覺得,二嫂這樣的女人是真正好,一直和她學著,將來,我也要那麼伺候夫家公婆。”
項沈氏嗯了一聲,待送慕容青青出去時,才順口問:“侄女兒許了人家沒有?”
慕容青青等這問題很久了,當即臉上一紅,滿腹心事的回答:“未曾許人,一直沒有合意的人來提親,與其嫁給那些沒樣兒的男子,還不如找個真正的好男兒,為妾也甘心。”
項沈氏聽得心裡一動,拿眼色覷了她一個上上下下——話裡有話啊!這姑娘莫不是喜歡兒子寶貴?他們什麼時候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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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養胎之路迢迢——◆◆
繼文三年三月,雲南一條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山花爛漫,陽光燦爛。
從這條道往南盤旋入山,就會進入幾乎與世隔絕的八寨。這一帶低壩河谷炎熱,中山淺丘溫暖,高山溫涼,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一隊人馬緩緩行走,前頭的馬車形狀有些特別,狹長,分成兩截,車輪外側包裹了厚厚的膠皮,膠皮裡填充著棉花。後面一抬轎子,四個人抬著,走得平穩而慢。中間二人騎馬,一個行腳僧打扮,一個郎中的模樣,身上揹著草藥篾筐。隨後跟著兩隊黑衣武士,腰懸刀劍,時而跟隨,時而散開,各自有序。
這些人就是梅蕭和冷知秋他們。
梅蕭依然斗笠僧衣,骨瘦身長,揮灑灑大袖長絛,青布僧鞋,芒襪如雪。大約世上再找不出這樣一個如詩詞剪裁又灌了清風一般的和尚,抬手間止住隊伍前行,輕輕跳下馬,走到轎子旁問:“知秋,要停下歇一會兒嗎?該服藥了。”
轎子裡傳出一聲虛弱的“嗯”。
於是隊伍停在一處較寬展的地方,轎子放在樹下。一個侍從架起爐子,放水煮沸,梅蕭挽起袖管親自切藥量重,郎中打扮的中年人則走到轎子旁,輕聲詢問著。
“夫人今日還有漏下麼?”
轎中,冷知秋扶了扶腰,從靠墊裡坐起身,皺眉道:“似乎累了,適才隱約還有些見紅。”
大夫忙道:“那夫人好生歇著,我們遲些再走。”
冷知秋將手伸出去,給大夫診脈。
良久,大夫皺眉,嘆息聲雖然很輕,但還是被冷知秋聽到了一絲半點。
“夫人的脈象穩了許多,寬心歇著便好。”大夫說著走開,去找梅蕭說話。
冷知秋低頭看看微微有些顯懷的肚子,手裡擦拭過下面的絲巾,染著一些暗紅,被她揉了握在拳頭裡。
算日子差不多該有四個多月身孕了,還在見紅,她閉上眼睛,喃喃輕念著:“婆娑婆娑婆娑訶,娘,你一定會保佑外孫的,夫君,我一定能把咱們孩子生下來……”
她想:我只要盡我的全力,剩下的,就是孩子的命了。項寶貴那麼強健,我又這麼死也死不掉,我們的孩子不會脆弱的。
不去瞎猜,不去擔憂,沒有歇斯底里,即便萬一失去胎兒或者她死了,她都會接受事實。但項寶貴不是那麼心寬的人,她怕他會過於強求,過於在乎得失,不能承受她與孩子任何一方的生死。
所以,還是她這個“隨意”的人來獨自先扛過這一關吧。
這麼想著,她便微微一笑,懶懶地往後靠著,一邊玩著髮絲,一邊想:夫君這次又要好找,會不會生氣萬分?找便找罷,這次會中毒,原本就是因為他害了無辜的人,報應在她身上了。叫項寶貴這廝吃點苦頭也好,將來孩子生出來,她還得考慮要不要藏起來,先教訓教訓他。
又想起他的“復仇大計”,不由得再搖頭,殺了錢多多是應當,那惡貫滿盈之人早該死了,但累及上千口人,如此斤斤計較的殺孽,她可不贊同。
“孩子,以後大概只有你能勸阻你爹,叫他少殺點人。”
她輕輕摸了摸肚子,開始“胎教”。
離著轎子十幾步遠,草藥已經在煎煮,梅蕭從行囊裡取出一盒糕來,這是在經過錢塘杭州時,叫當地名醫調配的一種食物,易消化,幾種孕婦需要的營養食材都包含在了裡頭,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