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天青色的光照在她那蒼白的側臉上,血觸目的紅豔驚心,掛滿爛菜葉和雞蛋黃的亂髮隨著風亂舞,寬大的囚服也被風帶得往後灌,於是,一個微微隆起的腹部曲線終於清晰可見。
冷知秋的身子晃了晃,小葵忙扶住她。
“怎麼會這樣……”她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小葵道:“只當沒聽見、沒看見便是,那壞女人死有餘辜。胡知府難道會不曉得那桑姐兒有孕?知府大人都要睜一眼閉一眼殺她的頭,可見她多活該。”
冷知秋茫然聽著,不再隨人流往行刑臺擁擠,反而落在後面,最後乾脆鑽進了小轎,既不往前,也不回家。
她躲在轎子裡,沉思默想。
張小野是項寶貴恩師的唯一兒子,如果桑柔肚子裡的孩子真是張小野的,項寶貴自然希望那孩子活下來。
但桑柔必須死——
冷知秋突然深刻體會到“仇恨”帶給人的糾結與痛苦,這仇恨不能快意的發洩,卻要逼迫自己去延長報仇的時間,不能報仇,就不能忘懷喪母之痛,就是給自己帶來痛苦。
“夫君,真不想讓桑姐兒活過今日啊,即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許無辜……但我還是希望今日能夠一了百了……”
她喃喃自語著,手絹在指間纏繞發皺。
——
行刑臺上,桑柔嚎得嗓子都啞了,依然被兩個兵勇按壓跪下。
圍在臺下面觀看的人群嗡嗡嗡的交頭接耳議論。
本擬用金錢鏢好好折磨桑柔的張六也猶豫了。此時,整個地宮的人都已經知道,張小野就是老主子張宗陽的獨子。如果桑柔肚子裡是張宗陽的孫子,叫張六他如何下得去手?不僅下不去手,還要考慮怎麼從胡知府那裡將桑柔救出來。
他和冷知秋一樣,對於殺死桑柔沒有任何疑惑,但對那腹中的孩子,卻深感茫然。
一旁,項沈氏不知道張小野的身份,仍然以為是項寶貴在外面撿回來的一個孩子,因此,她只猶豫了片刻,便還是不依不饒的將手裡最後一個雞蛋扔在桑柔臉上。
“誰管你肚子裡是哪個的孽種,張小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這種賤人生的孩子,一定也是個殺人闖禍的賤種!去死,全都去死!”
桑柔一隻眼睛被蛋黃掛糊住了,轉過臉,僅用一隻眼睛看向項沈氏,充滿怨毒的眼神。
日頭漸漸高了。
胡一圖坐得不耐煩,問一旁的傳令官:“時辰到了沒有?趕緊一刀斬了。”
宰了就可以向紫衣侯回覆交差,把這一樁事了結。
傳令官道:“還有半個時辰。”
於是只能乾等著。
等了片刻,胡一圖正倒了杯茶喝,卻見一個鮮衣怒馬的小將,飛奔著近前,手臂高高舉起,手上是一面三角軍旗,上書“梅”字。
“知府胡一圖何在?!”小將一聲暴喝。
胡一圖驚得手裡的茶杯抖跳了起來,嘩啦摔在地上。忙起身去迎。
小將盯著胡一圖的烏紗帽和官服看一眼,便道:“令國公班師回京,現已到南城門外五里,速速開啟城門迎候!”
“啊?”胡一圖緊張的額頭冒汗,“哦……好好,下官明白。”
這小將剛走了沒多久,又是一個銀甲小將飛馬奔來,手裡高舉著一面飄紅帶的龍旗,上書“襄”字。
“知府胡一圖何在?!”銀甲小將也是暴喝。
胡一圖兩眼發黑的迎過去。
“襄王殿下帶侍衛軍去京城面見皇上,途經蘇州,現已在南城門外三里,速速開啟城門迎候!”
“啊?”比令國公先到?能不能開城門?胡一圖四肢一個勁的發抖,訥訥不知如何應對。
銀甲小將濃眉倒豎,龍旗毫不客氣的拍下來,壓在胡一圖的烏紗帽上。“尓敢不從襄王之命?”
“不敢,不敢……”胡一圖抽著涼氣,撲通跪倒在官階遠遠小於自己的傳令小將馬下,眼珠子轉成了亂跳的蝌蚪。
上回沒替紫衣侯辦好選秀女的事,紫衣侯那邊還沒回應發落;這次又攤上襄王和令國公水火交戰,兵臨城下——他死定了!
正想到紫衣侯,紫衣侯就來了。
又是一個青衣小廝飛馬而來,瞥一眼銀甲小將和他手裡的龍旗,對胡一圖道:“紫衣侯兵馬到了北城外駐紮,專候令國公與襄王殿下。知府大人,請速來北城迎候紫衣侯。”
到底是一代名士儒將紫衣侯調教的人,這傳令的小廝,語氣溫和平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