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淺了。政府派人來找陰陽師談話,要求他改口風。陰陽師卻不肯妥協,他在民間的威望比政府還高,根本不把政府放在眼裡。
政府沒集到資修路,陰陽師卻籌到了鉅款,把山神廟翻修一新,擴建了一倍,蓋得像座宮殿似的。前來朝拜卜卦的人更多了,其中不乏有慕名從外地跋山涉水而來的。陰陽師也更加神秘了,見人經常隔著一道簾子。
這天,神廟裡又來了一對母子。母親對陰陽師畢恭畢敬,那少年卻似乎不把大師放在眼裡。母親叫他跪下,他竟然磨蹭了好久。而且看情形,他顯然是為了不違背母親才跪下的,眼裡根本沒有陰陽師,跪下時居然把頭撇向另一邊。陰陽師心裡極為不快,前來卜卦的人竟然對他這麼不尊重,他決定好好教訓一下這桀驁不馴的少年。
少年的母親把少年的名字與生辰八字遞了上來。陰陽師接過紙條一看,故意皺了皺眉頭,說:“林一凡,名字雖取意平凡,卻與八字相沖,外祥內苦,謀事難成。易招失敗遇災殃,家屬緣薄孤獨命。若不顧薄弱無力,企圖不相應之事,反遭失敗,甚至有夭折不能圓壽之厄運。”母親慌忙說:“那大師,有什麼破解的辦法嗎?”陰陽師說:“安分守己,少出家門。”林一凡聽了很不滿,說:“胡說八道。我以後還要念高中,讀大學,到大山外闖一闖呢。”母親急忙拉住兒子說:“不許對大師不敬。”陰陽師冷冷地說:“讀書人,多薄命。書讀多了,恐怕會造反哩。前車之覆,後車之鑑。”
林一凡不懂什麼“前後之鑑”,只覺得那陰陽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沒安好心。母親張鳳蝶卻誠惶誠恐,她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看見過讀書人的下場,不過如今世道變了,大家都興讀書改命,要不她也不會一心一意地要供娃子讀書,可是政府的政策兩年一變,三年一新的,也說不準,不定哪年又翻了過來。本來她這次帶兒子來山神廟是為了給兒子求個好前程,讓兒子今年中考能順利考上縣一中,沒想到陰陽師說兒子外祥內苦,謀事難成,還有夭折之險。她一時真不知如何是好。只見陰陽師取出一道黃符,置於燭上點燃,然後扔進一碗清水裡,將碗遞給張鳳蝶,說:“這碗神水有避邪消災之效,給孩子喝下,可暫時保他平安。”林一凡皺著眉頭,看著母親,很不情願地喝下了那碗泛著紙灰的水。張鳳蝶向陰陽師道了謝,把一張十元的票子塞進旁邊一個寫著“眾生願”的箱子,便帶著兒子下山了。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黑了。附近人家的炊煙都已消散,張鳳蝶趕忙生起了火,燒水做飯。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兒子恐怕餓壞了。林一凡卻沒有心思吃飯,心情糟透了。那個陰陽師居然說他“易招失敗遇災殃,家屬緣薄孤獨命,謀事難成,有夭折的厄運”,擺明是惡意的詛咒,還要他安分守己少讀書,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他氣憤難平,不禁對母親抱怨說:“媽,你不要再迷信了。那個陰陽師鬼話連篇,全是唬人的。要是信了他的話,才真會折壽呢。”張鳳蝶眼中卻滿是憂慮的神色,還有幾許痛苦,映著灶膛裡閃動的火苗說:“小凡啊,你不懂不要亂說。大師很靈的,你看上次五貴家的小孩失蹤,警察找了幾天都沒找著,他一指引,便找到了。山神廟裡的香火這麼旺,說明大師還是有點道行的。”林一凡找不出道理來反駁,想了一會兒,勉強找到了一條理由,說:“這個大師有點邪。”張鳳蝶嚇了一跳,慌忙捂住兒子的口。
晚上,張鳳蝶難以成眠,滿腦子都是陰陽師那怵人的言語。“家屬緣薄”她倒不在意,自己老命一條,死了是無所謂的。但小凡還小,還需要照顧,“孤獨命”的結局他一個孩子怎麼能夠承受。他爸又遠在廣州打工,除了過年寄些錢過來,三年難得回來一次。小凡現在這麼乖巧聰明,在班上考試每每拿第一,又懂事,回家後經常幫著劈柴挑水,煮了好東西也捨不得吃,總是說母親貧血,更要多吃些,一塊肉常常要讓來讓去。這麼好這麼懂事這麼惹人疼的孩子怎麼會易招失敗易夭折呢?張鳳蝶怎麼也想不通。莫非大師算錯了?畢竟聖人也有失手的時候。不過不管怎麼樣,預先採取點措施防著總是沒錯的。但是讀書是小凡出人頭地的階梯,是小凡的心願,也是她的心願,難道僅憑大師的一句話就要放棄嗎?張鳳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林一凡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那陰陽師的話太惡毒了,不僅詛咒他,還咒他的家人。他自己是不怕出什麼事的,怕只怕母親被那陰陽師的妖言蠱惑,為他擔驚受怕,容顏憔悴。母親好像對陰陽師很是迷信。總該想點法子破除母親的迷信。解鈴還須繫鈴人,就從陰陽師身上著手吧。找到解開心結的鑰匙後,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