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公事節略》、綜合歸納各式軍政諜簡報呈遞閱覽,這需要雷瑾親自過問和裁示決斷的軍政事務,其數之巨,其量之繁,仍然能夠嚇倒這人世間的大多數人,這或者就是非常人之所以能行非常事地天賦了,少點精力都是無法勝任如此繁劇的操勞。
全神貫注批示公牘條陳,雷瑾就像泥塑菩薩一樣紋絲不動,燈光映照之下,冷峻的面龐越發顯得深沉幽邃,宛如海淵。
行轅書房中幽靜極了,只有自鳴鐘單調的機械響聲,銅爐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還有平虜侯翻動公牘手摺的輕微響聲在房間裡響起,這卻越發顯出書房中的幽靜深謐。
雷瑾毫無倦意,目光炯炯。
突然,雷截猛地拍了一下書案,側立在旁的何如雪吃了一驚,心口突突一跳,強自鎮定,卻是不動聲色,定心凝神靜候吩咐。
“太不成話!不過是前哨遭遇,小戰即退,竟爾損兵折將。 哼,斬首不過數百而已,傷亡何止兩千,統兵官何其無能哉!”
何如雪悄悄抬頭,目光一掠而過——雷瑾手上地密摺,是關於遼東鎮的諜報,那還是她親手放在案頭上的諜報秘件之一。
何如雪是知道這個諜報的,她之前草草的瀏覽了一下這份密摺封面上的‘引黃’節略,瞭解這份機要秘件地大概內容。
遼東戰事,自武寧侯雷頊入遼鎮守以來,盡收遼東事權於一身,武寧侯府集權專政,精兵尚武,喋血封疆,囚困蠶食,挾朝鮮脅建虜之側背,興水師攻建虜之腹心,互市伐交破建虜之盟,又多方散佈謠言、兼行文伐之策以離建虜之心,步步為營,數年經略,為帝國顯立戰伐之功,以致帝國在遼東鎮的劣局守勢大有改觀,長蛇陣勢已成氣候。 近期,更是兵發廣寧,直逼開原,進脅瀋陽,烽煙戰火瀰漫於遼東,而這件西北諜報中便是稟報了遼東邊軍的最新進展,卻是邊軍前哨與偽金騎兵遭遇,一戰之下,雖然斬首數百,傷亡卻是相當不小,很顯然雷瑾對此很是不以為然,直斥遼東邊軍此役的統兵官無能。
曲指篤篤,叩著書案,雷瑾倒不象是要何如雪回話的樣子,話裡雖是斥責遼軍統兵將官的無能,臉上卻也不見有什麼陰霾神色,這時更是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約莫是想到了一些東西。
何如雪突然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一些事兒。 遼軍奉行精兵尚武之策,前哨理應是軍中精銳,遭遇建虜騎兵,損失何以如此之大,而斬首卻不如人意,是否其中有些不為人知地緣由呢?聯想到雷瑾曾經推斷武寧侯當年抽調邊軍將士,踴躍參與京師之變。 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排除異己,借刀殺人。 她猜想這次遼東邊軍地前哨統兵官是否也是借刀殺人地犧牲品?又或者那統兵官有通虜嫌疑?但是很顯然,雷瑾不會在她面前對此作出明確的分析、推斷和解釋,要想探究其中真相,恐怕還得何如雪自己留心諜報,私下慢慢求證了。
雷瑾低頭,繼續批閱其他地公牘手摺,伏案而讀。 全神貫注。
不知怎地,何如雪忽然又想到,也許爺最關切的還是橫天軍與湖廣軍作戰交鋒地軍情吧?而白衣軍與南直隸軍的遊擊纏戰,爺都未必很關注的吧?!
又過一會兒,雷瑾方把所有的公牘批示完畢。 他朝何如雪輕輕擺了擺手,徑自離座而起,顯然他的意思是要返回寢宮做晚課並準備歇息了。 何如雪明瞭他的意思,立即亦步亦趨。 緊緊跟上。 她的身後,從暗影中又閃現出幾個窈窕婀娜地影子,行動如風,無聲無息的跟了上去,這些便是何如雪隸下的貼身侍衛了。
燭影搖紅,帷幕低垂。
雷瑾與侍妾紫綃雙雙滾倒在床榻之上。 抵死纏綿……
眾所周知在平虜侯府之中,早在江南之時就侍奉於左右的紫綃是深得雷瑾信賴看重的人之一,何況她這些年為雷瑾誕下兩子一女,雖非嫡出的子嗣,在府中的下人奴僕們看來卻也是廣嗣有功,自然母以子貴,恩寵不衰,紫綃夫人的地位穩如泰山——這從平虜侯傳召紫綃侍寢地頻密程度就可窺見一斑,紫綃夫人固寵有術,令人羨慕甚至是妒忌。 至於平虜侯頻密臨幸紫綃夫人是否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一干見識低微的下人奴僕又哪裡管得了那許多?再說那也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問題。
雷瑾自然不關心府中奴僕在私底下的嚼舌頭。 更不可能為此而改變什麼。 他是我行我素慣了,傳召紫綃侍寢這樣的事兒。 便自有一套他人無法左右地章程,該幹嘛就幹嘛,根本不屑於理會那些瑣碎枝節。 他是真的愛憐和寵惜綠痕、紫綃這些個極親信的人兒,儘管可能有很多人不相信,但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