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閣,好雅的名字啊,可為什麼不叫明月閣,難道是這月亮再也升不起來了麼?蕭風動作敏捷的一滾,從虛掩著的門前繞到側窗窗欞之下,由半敞著的窗縫往裡在,果然裡面坐著一個以綃紗遮面的女子,正對著一面錦鯉戲水的妝鏡發呆。
“芷瀾。”他輕輕的喚了一聲。
那女子覺出不對勁兒,猛的扭過身子:“誰?”許是知道來者乃是故人,芷瀾的聲音也很輕,輕的讓人聽起來有些飄忽虛幻。
“真的是你。”蕭風慢慢的站了起來,即便認不出芷瀾的容貌,也到底能分辯出她的聲音。這聲音彷彿從來就沒有變過,一如從前般悅耳動聽。且是他最最熟悉的聲音。
“蕭風?”芷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知道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芷瀾忙道:“進來再說。”
蕭風從虛掩著的門進來,隨手將門關緊,未免有人站在窗外偷聽或者偷看,他隨手將窗子也關嚴實了好些,尋了一處看不見的死角站著,壓低嗓音道:“一別數年,沒想到再見竟然是這樣的情形,你還好麼?”
芷瀾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的臉,垂首:“好與不好,你又不是看不見。”略微仰起頭,芷瀾的目光裡滿是疑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又怎麼能認出來是我?是不是你知道什麼?”
“你還是那麼聰慧伶俐。”蕭風和她說話的時候,口吻如同昔年一般,竟然一點也沒有變。
“別繞圈子了,有什麼你直說便是。”芷瀾往前走了兩步,也是輕聲細氣:“你到底有什麼隱瞞我的,又為何要冒險來這裡,你知道什麼,告訴我?你說呀……”
長長的嘆了一聲,蕭風卻吐不出滿腹的苦水:“當年若是你跟了我,便不再是如今的境況了。”
芷瀾冷笑一聲,以無比銳利的眸子瞪著眼前的蕭風:“我是四爺的通房婢,是皇上的暖床婢,你以為你能要得了我麼?四爺不要我,我就興許會被趕出王府,找個姑子庵修行。可皇上不要我,我就只有一死,如今能保住性命苟延殘喘已經很不容易了。你怎麼還要來這裡,說這些異想天開的話,不覺得無趣麼?”
“你說的對。”蕭風垂下頭,略微有些喪氣:“我從來就給不了你要的。”
“皇后恨毒了我,不但給我喝下毒酒,還毀了我的容貌,她是想我死也死得沒有面目見人。若不是傅恆救了我,恐怕你如今見著的只是一具屍骨,黃中帶黑的屍骨。”芷瀾的整張臉就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以至於那淚滴才流下來,就被遮擋住,看不見晶瑩。
“到了今時今日,你還以為是皇后毀了你的容貌麼?”蕭風有些沉不住氣,聲音也不禁略微高了一些:“是傅恆,他為了能讓你安心的呆在他身邊,才這麼做的。當日,我尾隨他身後,看見他從亂葬崗將你救出來,給你服用瞭解藥不說,還……毀了你的臉。”
“什麼?”芷瀾驚恐萬狀,瞪大雙眼道:“你說是傅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對他雖然沒有半點情分,可他是真心在意我的。否則他怎麼肯將我這個禍害留在身邊這麼多年?”
“他是在意你,正因為在意你而變得自私兇殘。一方面不想你死,一方面也不想你找皇后復仇。還有最緊要的一方面,那便是他不希望你暴露。毀了你的容貌,就可以三全其美了,即便東窗事發,讓皇上瞧見你了,皇上也認不出你是誰。”蕭風輕輕走上前去,猛的一把扯下了芷瀾臉上的紗:“若此,你就能安安心心的待在落月閣了,是不是?”
第五百四十四章 :小檻冬深未破梅
芷瀾聽了蕭風的話,僅僅是一瞬間的驚愕。驚愕之餘她很快的恢復了鎮定,鬆開了捂著面龐的手。綃紗已經被蕭風扯掉了,她滿是傷疤已經走樣的面容,就這樣呈現在他面前:“是你要看的,別怪我嚇人。”
儘管蕭風想到了千萬種可能,想到芷瀾的容貌會有多麼的猙獰可怖,可當他看見那張再不復從前美貌的臉,他的心還是刀絞一般的疼。淚水不聽使喚的噙滿了他充血的雙眼:“他不是很愛你的麼?他怎麼能下得去了手?”
“那你呢?”芷瀾含淚對上蕭風滿是怨恨又充斥著憐惜的目光:“你不是尾隨他身後麼?你不是看見他種種所為麼?你又怎麼人心不救我,由著我變成這個樣子?”
這話問的蕭風有些啞口無言,他當時的確是想衝出去的,遲疑以及啞忍,也是他自卑他別無選擇惹的禍。“我能怎麼樣?我沒有富察傅恆那麼好的出身,我也沒有能當上皇后的長姐。雖然我侍奉在皇上身邊數十年,可那又能如何?你也瞧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