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終於忍不住質問杜飛,究竟有沒有把她寫給書桓的信幫忙一起寄到前線去。
杜飛終於在無奈之下,拿出了書桓寄回來的除了稿子之外的那些信。
“其實,書桓這些日子確實有寄信回來,但因為怕你接受不了,所以這些信,我一直都沒給你看。”抿著乾澀的嘴唇,杜飛小心翼翼地看著正翻看書桓寄回來的那些信的依萍,略有不安地道。
何書桓確實有收到依萍的信,雖然因為在前線隨時要隨著大部隊轉移陣地,不一定能收到所有的信,但陸依萍可是每天都會寫一封信給他寄過去,從來沒有間斷過,所以何書桓手裡,實際上已經收到了許多封來自依萍的信件。
但,此時的他,已經和離開上海前的他,產生了很大的變化。
何書桓出身很好,家庭和睦,為人聰慧敏銳,這些年裡,無論是在學業上還是在工作中,都是當之無愧的佼佼者。
雖然在成為記者的兩年裡,他也看到過不少社會的黑暗面,經歷過不少駭人聽聞的事情,但沒有任何一次採訪的震撼,能夠和這次在戰場上的見聞相比。
在上海的時候,他整天沉浸在男女情愛,紙碎金迷的平和生活中,但原來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在這片生他養育他的祖國大地上,星星戰火早已經徹底燃燒起來,他的同胞,他的兄弟們,都在用血肉之軀在抵擋來自列強們的侵略,用生命在捍衛這個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國家!
何書桓曾因為自己利落的拳腳功夫,而和朋友扮演過除暴安良的羅賓漢,但在這片戰場上,他卻忽然發現,原來個人的力量,在數以萬計的敵人面前,竟然如此渺小。
在敵人的槍口下,一切血肉都是最最脆弱的存在。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前一刻可能還在笑著對他訴說著家鄉的饃饃和媽媽等待他歸家的殷殷叮囑,下一刻卻在槍林彈雨中變得血肉橫飛,甚至連名字都沒辦法留下,也再也回不去記憶中的家鄉。
何書桓看著這些,那心底那藏在最深處的,身為一個男人,身為一箇中華民族子孫的流淌在血液最深處的驕傲和責任,在一天天,變得火熱而又滾燙,幾乎快要燃燒起來!
中華興亡,匹夫有責!
他忽然明白過來,與國家大愛,生死存亡相比,男女之間的那點情愛又算得了什麼?!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即使他收到了依萍的信件,看到了她在信中透露出的委屈和思念,也只是微微擰了擰眉頭,就把依萍的信放在了一邊,開始專心整理期這些天在戰場的見聞來。
他要把這些第一手資料,都用他的筆桿子傳回仍舊歌舞昇平的上海乃至全國,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中華民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所以後來,那些一直源源不斷寄到手邊的來自依萍的信,有絕大部分,他甚至連拆都沒有拆開過。
如此,陸依萍自然等不到他的回信。
而這些,何書桓卻在寫給杜飛的信裡,毫無保留地透露了出來。
而現在,這封信,就在陸依萍的手上。
陸依萍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中的信,她怔怔地望著杜飛,眼底是十足的疑惑,“杜飛,書桓這是……什麼意思?他說對他來說,國家大義早已經超越了男女情愛,他還說,他要為這個國家流盡最後一滴血……你明明說過的!他是去前線當記者的!等採訪過後,就會回來的!那他說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杜飛一臉頭疼地看著陸依萍,如果不是被依萍逼緊了,說實話,他根本從來都沒想過把這封信拿出來給她看。
但這幾天,依萍每天除了上課的時間外,其他時間都會站在申報門口充當望夫石,連主編都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這才讓他趕緊想辦法把依萍勸走,他們是搶新聞的,可不想自家門口也鬧出什麼大的新聞來才好。
逼不得已,杜飛這才把書桓之前寄回來的信,翻出來給依萍看了,希望她看完之後,能先回家去等書桓回來,不要再每天來申報這裡空等才好。
所以,在聽到依萍的話後,杜飛趕忙道:“依萍,你可千萬不要多想,書桓一定是在戰場上,被那些硝煙給燻傻了,才會寫出這些話。他那麼在乎你,我們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裡的。只不過可能,他這次在戰場上,真的受到了刺激。你是知道的,書桓是個正義感和責任感都很強的人,在那種環境下,會生出這些想法也很正常。我保證,等他回來了,一切都會變得和原來一樣!”
“他還會回來?”陸依萍語氣飄忽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