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一出門師孃就過來找你,說家裡沒柴米了。疤根和強子到集市上去搬弄了些,月半載得夠了……”
老儒腐一天沒吃沒喝早餓了,他顧不得冬生往下說的是什麼?也顧不得別人吃沒吃,抓起桌子上的火燒就大口地嚼了起來。
疤根、強子忙給他端水搬凳子,四個人圍著桌子吃起飯來。吃了幾口,胃裡有飯墊了底,心裡不再餓得慌。老儒腐才把今天蹲點的事說了一遍,今天的事不復雜,沒有什麼離奇古怪的,幾句話就說完了。但那話只說到二把頭的小樣樓的外表和二把頭大院的門口,往裡說就說不進去了。老儒腐沒進去過,沒見過裡面的場景,沒法說了。
疤根、強子還不知道冬生、老儒腐謀劃刺殺二把頭的真正原因,只當是和清除阿毛一樣,為了爭奪青島港上的頭把黑交椅而清除障礙。強子見老儒腐費了一天的工夫也沒淘出點資訊來,心裡一急,又動開了粗,他對老儒腐道:“先生,你明個兒在家裡歇著吧!對二把頭這種人還講那二十四孝?我拿上兩顆手雷從視窗給他扔進去,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省得你去那裡跑達怪累的!”
疤根口裡嚼著飯,沒等嚥下去,就搶著嗚嗚啦啦含糊不清地說道:“那不行,這事得抓準了。二把頭住的是小樣樓,你知道他在哪一層?哪個房間裡?吃不準亂拽手雷,炸不死二把頭不說,那裡可是德國人重點警戒的區域,鬧不好把咱們自己也搭進去了!”
老儒腐象是吃完了,大概餓過了,不敢吃得太飽。喝了口水漱了漱嘴裡的飯渣子又咽了下去,道:“我和生哥怕的就是這個問題,不能露出一點破綻,出半點問題,千萬不能把咱們自己搭進去,為了個二把頭把咱們自己搭進去划不來。”他停頓了一下,瞅了瞅疤根和強子,又道:“咱們幹掉二把頭是一舉兩得!”老儒腐的一舉兩得在這裡是雙關語。然而疤根、強子哪裡知道生哥、老儒腐謀劃殺掉二把頭,是以為了給他倆的家人報仇為主。老儒腐說話的同時,把右手伸在桌面上,當他說完了一舉兩得後又把手向外一推,接著說:“把阿毛逼走,這青島港……”老儒腐沒再說下去,他把手在他們哥三的面前一攥,而後又高高地把拳頭舉過頭頂搖晃了兩下,想說:這青島港就是咱哥們的了。轉而又一想還有大把頭和一些日本人得暗勢力,扳到了這兩股勢力,才敢把青島港上的黑交椅挪到自己的屁股底下。然而戳擠大把頭和日本人,不是他們四個人現在所能幹了的,他們現在的名聲和力量遠遠的觸及不到他們。他一時又想不出用一個什麼樣的完美而合適的詞句來形容,所以只把握著拳頭的右手舉過頭頂搖晃了兩下,以示可以成為黑老大,或可以跟黑老大們抗衡的那種意思。他見生哥、疤根、強子領會了他的這種意思,才把舉著的手放了下來。
疤根見他們三人一時沒說話的,就說道:“弄死二把頭在青島港上不是件小事,咱們一定要謹慎,為了慎重起見我們不能出半點差池,‘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這是謀事者都知道的道理!”
喲嗨!這個從小就窮的不用說上學連吃飯都困難的粗魯漢子,平常聽老儒府說話,默默地學了幾句古典成語,雖然他對這些古典成語似懂非懂,不十分明白,有時說話用起來常張冠李戴,弄得聽者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但這次他蒙得差不離,意思大家都能聽懂了。不細分析還覺著他用得恰如其分。
冬生投過去羨慕的目光,心想:這小子近幾日學本事了,只上了趟濟南找了個一事無成的圮戲子,說起話來就帶了古典。倘若要是上趟北京城還不知道要怎麼著來?真是應了那句“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冬生這裡尋思著,強子覺著疤根這話說的有些學問,他用手搔了搔後腦勺子,支吾著象是在哪裡聽到誰說過這些話語,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便道:“根哥,什麼時候學的能說這麼有學問的話了?這話說得漂亮極了,靠牆靠壁的,我挺愛聽的!”
疤根見強子捧他,心裡美滋滋的,道:“都是平常聽先生說話時學的唄!”話語中有些謙虛後的驕而自得的口氣。
老儒腐聽疤根恭維他,心裡越發高興,他想像在聖功女子中學教課時那樣,再給疤根講幾個古典,又覺著已經沒了那份興致。
如若不是那個德國水兵把亞妮把搗弄死,把他這個老當益壯,老不帶彩的教書先生牽連進去,聖功女子中學不開除他,他還得夙興夜寐,起早貪黑的備課教書。
在那個妓女身上,他想嚐嚐那野花野草的芳香。在那個野女人身上,找回在他老婆身上早已失去了的性洩時得快感,而砸了飯碗不感到自己後悔?反而覺著這種流浪生活挺有意思,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