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笑著說:“好啦,今天的事兒記你一功,明兒讓娘娘賞你。你也累了,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潮生也真累得不行了,天不亮就起身,現在都快子時了,又是累,又是緊張,現在才覺得身上酸得很,腿軟得路都快走不動了。
她回了屋倒頭就睡,早上起來才發現頭髮揉成了一個蓬亂的鳥窩,驚叫一聲,多蘸了水和頭油才把頭髮重新梳順。等她出了屋,發現煙霞宮陳妃這一邊的人,個個喜氣洋洋,幹勁兒十足。
端飯的時候含薰碰碰她:“哎,聽說你昨天見著皇上了?”
潮生點點頭。
今天的早飯也豐盛了啊,餅里居然夾了肉,還有半個鹹蛋佐粥。
潮生有點奇怪地問:“這是小廚房貼補的?”
“哪兒啊,這是御膳房給的。”含薰笑眯眯地小聲說:“昨天皇上來陪娘娘慶賀生辰,我們也都跟著有好東西吃了,要是天天能這麼吃可真好。”
這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皇宮裡的人最會看風向,眼見陳妃沉寂了幾年突然間又冒出來,自然要有所表示。陳妃身邊的這些人自然高興,自家主子得寵,代表這些人也能跟著揚眉吐氣了。
不過這滿溢的喜悅氛圍裡,卻有一個人例外。
就是事件的女主角陳妃。
潮生微微詫異,陳妃看起來臉色紅潤,眉角舒展,昨晚肯定……嗯,很和諧。可是怎麼她送衣裳進去的時候,陳妃卻眉峰蹙皺,顯然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第七章 進退
人若倒黴了許多年,突然間乍逢喜事,反應可能各不相同。有人會欣喜若狂得意忘形,還有的……比如陳妃這樣,患得患失疑慮難解。
皇上怎麼又想起她來?難道是誰在皇上面前提起來了不成?
還有,皇上今天是來了,可誰知明天還來不來?後天還來不來?若只有這麼一天的風光,那倒還不如一直不來呢。
潮生聽著陳妃在屋裡和歲暮小聲說話,這事兒歲暮也不知道啊。煙霞宮沉寂許久,外面的訊息也不靈通了。歲暮倒是很想寬慰陳妃讓她放心,可她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這一次之後又把娘娘丟到後腦勺去呀,怎麼能順著嘴亂說一氣?
“潮生,你進來。”
陳妃頭髮只鬆鬆挽起,大概早上起來送走了皇帝之後就一直在琢磨這事兒,所以也沒認真梳洗。
潮生進來,陳妃對她微微一笑,說:“昨天晚上那個湯聽說是你的主意?皇上說很爽口。”一邊歲暮已經開了匣子,拿了一枝金簪給潮生。潮生忙說不敢,陳妃笑著說:“不值什麼。你再大兩歲也該把頭梳起來了,這個留著到時候戴吧。”
潮生謝了又謝,才將簪子接過來。入了手潮生掂出來簪子不算多重,簪頭的圓珠應該是空心的。不過這也已經是潮生這一世擁有的第一件值錢的東西了。
歲暮問:“今天娘娘想梳個什麼髮髻?”
陳妃望著鏡子,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象掩飾什麼一樣很快放了下來:“昨天皇上還誇了我,說那髮式好看。今天還是潮生拿主意吧。”
潮生手一頓——果然金簪子不是白拿的。
眼角的餘光看到湘妃竹簾外望梅的身影一閃而沒……
這日子過得……內憂外患,真是太不讓人省心。
潮生打起精神,含笑說:“娘娘看,梳個海棠倒垂簾怎麼樣?”
這一上午若說充實的話,也可以算很充實,替陳妃梳了頭,又重新染過指甲。潮生以前可不知道染個指甲還有如此多繁複的工藝與講究。這個潮生不熟練,她在一邊打下手。腳邊放著花臼、花杵、細篩子,一邊的方盒裡隔成許多小格,盛著千層紅、鳳仙花、礬石、細鹽、紅砂末、石灰,香露、珍珠粉……還有別在細棉布上的銀勺銀抹子,林林總總的,讓潮生大開眼界。
“學著點兒,這個是細活。”
潮生睜大眼睛仔細看著。這染指甲不是日常活計,潮生以前只見宮外女孩兒們自己染,也就是搗碎了花敷上去,染的顏色有深有淺,大多數並不是紅色,而是一種橙紅,還有的乾脆成了茶黃,說不上多好看。但是歲暮給陳妃的指甲一層一層細細塗上調好的花汁,形狀完美的指甲上彷彿鍍了一層粉色的珠光,看起來不象染過的,卻象是天然的光澤和暈紅,流轉動人。
宮裡頭的女人對美容美髮美體美甲的琢磨,可以說是登峰造極啊。
足足弄了兩個多時辰,才算初步完工,陳妃兩隻手不能碰觸東西,連茶杯和碗盞都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