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頭終於把頭低了下來向她討好——可是春墨就算心裡舒服,也不會真把這好話當成一回事:“聽聽這話說的,不管是誰的過失?好象今天這事兒不是你的過失倒成了旁人的過失一樣。我倒是想周全你。要是丟了旁的東西,一百件也不打緊。可是殿下最是愛書之人,每一本都寶貝著呢,這一下子不見了三本,難道還是小事?若是現在瞞下,等將來殿下查問起來,那才是罪加一等呢。”
春墨這個狀一定會告的。
她心心念念就是守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將外來入侵者金花金葉趕跑。現在好不容易金花自己出了個紕漏,她焉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她絕不會因為金花現在一時服軟就放過。
就算春墨一直歷練不夠,心計不深,她也不能犯這個傻啊。難道這次放過了金花,金花從今往後就對她忠心耿耿俯首貼耳了嗎?
只要不傻都不知道不會的。
春墨這些天都快要急紅眼了,金花和金葉兩個快把整個華葉居的東院都拉過去改姓金了——唔,大概除了秋硯、潮生之外,還有李姑姑和幾個粗笨的小宮女不為所動。
秋硯的地位放在那裡,潮生被看做春墨的嫡系。李姑姑不必捲入這些宮女之爭。
如果再這麼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春墨能撲上去活活咬下金花的肉來。
而這一回秋硯也站在春墨這一邊,贊成將這事稟報四皇子。
“這曬書是殿下吩咐了的,就算我們不回,殿下也是要問的。淋溼了幾本倒沒什麼,誰也想不到雨來得這麼急,不過……”
不過丟了書,就不能說是急雨驟降的原因了。
潮生站在廊下,看著春墨提著燈籠打著傘往正屋去。
四皇子會怎麼處置?
潮生也算半個當事人——畢竟她也幫忙算過數來著。
不過,書究竟哪兒去了呢?
潮生想過,是不是春墨使哪個小宮女趁亂中摸走藏起來了?
有可能的。
別人拿這個做什麼?總不能是想撕了上茅房用吧?還是想練習剪花樣子?
除了春墨,別人和金花又沒什麼深仇大恨。
這丟了書和丟了其他東西還不一樣。其他東西若丟了,多高多大什麼樣子可以很形象的描述出來。可是這書丟了——
春墨和金花她們都不識字,潮生雖然識字,可是她沒能仔細對照冊子上的書名,自然不知道少了哪三本。
連丟的是什麼書都不知道,這找起來難度更大。
如果真是春墨讓人拿走的話,為了保險起見,說不定早填在後面小廚房的爐膛裡燒了。金花就是把華葉居翻個底掉,也是白搭。
既然一時沒叫到她,潮生就回屋去做針線。
秋硯讓她描過兩回花樣子,發現她手藝過關之後,就把一個活計正式交給她做。
潮生看得出來——這大概是做給四皇子的東西。
款式,顏色,大小,一看就不是女人用的。
就象現代的人講究個搭配一樣,穿什麼樣的衣裳,配什麼樣的鞋,拿什麼樣的包——這時候的人也講究,而且好象比現代人還講究。四皇子已經算是不講究這些的,可是換一身兒衣裳,那佩帶、荷包,汗巾這些也都要換過。這些零碎小東西,差不多就都出自秋硯和春墨兩人之手。
秋硯分這些給她做,是不是表示已經進一步信任並接納她了呢?
而且這件事,春墨顯然也是知道的。就算一開始不知道,潮生開始做活計的時候,她也一定看到了。
不知是對潮生放心,還是因為金花她們的事無暇分神,反正春墨也沒對這事兒說什麼。
潮生先前還在胡思亂想,後來就慢慢靜下心來,把昨天沒縫上的邊角縫上,翻過來看看效果。
嗯,細密平整。
擱在從前,她哪會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有這個手藝。
果然哪,人就是被逼出來的。
不懂,不會,不能,其實都是沒逼到那份兒上。
一口飯都沒得吃的時候,什麼都能,什麼都會,什麼都懂。
遠遠的隱約傳來爭執聲,不過等潮生放下手裡的活計凝神去聽的時候,又什麼都聽不到了。
窗外面一片黑沉沉的雨幕,雨點打在一架的葡萄葉上,沙沙的響。
前院還是一片燈火通明。
“屋裡有人嗎?”
潮生回過神來,忙應了一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