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撲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潮生搖搖頭,女官過來把阿永領了去換衣裳,潮生吩咐芳景替阿羅理一理他的頭髮。
阿羅笑著坐下來:“來的時候我就說不梳吧,姐姐還非讓我梳,看,這幹什麼都不方便。”
潮生忍著笑:“一年裡頭也就過年這一天,其他時候你想怎麼樣嫂子哪管過你?”
這倒是真的,阿羅順從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平時他穿戴成什麼樣大公主從來不強迫他,也只有在京城,在這一天才要求他。
潮生問:“你們剛才去了哪兒?”
“沒去哪兒,就在後頭。”
潮生試探著問了一句:“剛才在門口遇見兩位公主,你連個招呼也沒打。”
阿羅想了想。不過剛發生的事兒,還需要想,可見他剛才多麼不上心:“沒留意——再說又不認識。”
果然是這樣。
十公主那邊心神不定,阿羅這邊連十公主是什麼樣兒都沒印象。
潮生抿著嘴,沒再說什麼。
如果說她做了皇后,體會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不輕易表態,更不輕易說話。皇帝皇后的好惡對下面的人影響太大,哪怕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可能都會令人聯想出無盡含義,從而也許有人倒了黴,也許又多花費了許多不必要的錢財。說的話就更是如此了,四皇子沒當皇帝之前,不會有人拿著筆整天記錄他的一言一行,做了皇帝,說出的話就成了金口玉言,下面的人可能會捧著雞毛當令箭,將皇帝隨口一句話奉為政令——
十公主和阿羅不管有沒有情意,潮生決意不在其中說什麼或是做什麼。她如果還是誠王妃,那麼這樣做就是一片好意的搓合,影響不算太大。可是她現在說了什麼,那就成了皇后的懿旨,鬧不好別人覺得她已經決意給這兩人指婚了。
許多怨偶大概就是這麼造就的。
以前聽人說,上位者要喜怒不形於色,不能輕易讓人揣摩出心意來,還覺得那樣未免有些故弄玄虛。現在攤到自己身上,才覺得此事很有必要。不是故意要裝得高深莫測,而是身邊的人,全在揣摩你的心意,即使不能討好你,也絕不願意得罪了你。這種感覺並不讓人舒坦,甚至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如坐針氈,毫無安全感和私密感可言。
時辰差不多了,魏公公過來催請。
年宴還是如先帝在時一樣,擺在金華殿裡。這裡平素不做旁的用途,只是一年幾次設宴時熱鬧一時,平素冷清之極,沒有人會過來。潮生和四皇子一起進殿,殿中其他人跪了一地。
潮生若無其事的從他們身邊經過。
冊封的那天也受過朝拜,可那時候她看著一撥一撥進殿跪地行禮的人,就象看著田地裡一茬一茬的莊稼,被風吹得伏下去,又立起來。那時候她已經累到麻木了,沒有任何感覺。
而現在這種感覺如此清晰鮮明。
令人戰慄,惶恐,同時也令人沉迷。
就象毒品,也許時日久了,就會上癮。
潮生在心裡默唸,你是個現代人,現代人,不管做什麼事,不管在什麼地方,永遠別忘了這一點。
她不是不惶恐。
自己會不會變呢?也許有一天地回過頭來,會發現自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不敢辨認……
壽王頭一個過來向皇帝敬酒。
兄弟中他居長,交情中他也是最厚的一個。
但是潮生一看壽王的笑容,心裡就冒出句話:無事獻殷勤,非……那個也即那個……
壽王這人什麼時候露出過這麼顯而易見的討好神色啊?肯定是有求於四皇子,而且所求還必然是他極其關切的要事。
四皇子幾乎同時,和老婆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不得不說,相處得久了,還是從年少時起就在一塊兒,對彼此的瞭解也是夠深刻全面的。
不過和潮生不一樣的是,四皇子更準確的知道壽王這是為什麼。
不過——將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到時候再說吧。
壽王之後,五皇子七皇子他們也都一起過來敬酒。
鄭氏現在對潮生有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這對她自己,對潮生來說,都是件累人的事。
潮生眼角的餘光看到阿羅出去了——這孩子,一開始就不耐煩,甚至不屑於掩飾一下。
可是緊接著,潮生看到十公主也離席了。
她微一示意,芳景立刻退下了,過了好一會兒芳景先進來了,十公主也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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