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高喝了一口水,咳嗽兩聲說:“賈部長,我在市委組織部伴了三任部長,你是第四位,工作十多年,在西臾市委組織部比我老的同志已經不多了,你可以瞭解一下,我莊同高什麼時候不是謹小慎微,夾著尾巴做人的。說句不好聽的話,賈部長……”莊同高的聲音突然沙啞起來,而且哽咽著,接著眼眶裡噙著淚水,接著說,“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們這些做具體工作的下級,在組織部門就像清朝那些太監,不管領導說什麼,都只能說一聲‘喳’。”
賈士貞打斷了莊同高的話:“言過其實了吧!”心裡覺得這哪裡像一個市委組織部的幹部科長,說話連最起碼的素質都不具備,居然把自己比作“太監”,他真的又好氣又好笑。
“賈部長,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因為你一到任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可以說,我早就感覺到,我在市委組織部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況且我也沒有那麼多奢望。”莊同高說。
賈士貞說:“那你說說看,你的奢望也好,願望也好,說來聽聽。”
莊同高笑了笑,說:“賈部長在省委組織部也那麼多年了,又剛剛從省委組織部幹部處長升任西臾市委組織部長,組織部門的規矩誰不知道,像省委組織部的那些處長們,誰調出省委組織部不是副廳長就是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市委組織部也同樣,自從有了組織部開始,都是這樣的,誰也不會破這個例!”
賈士貞笑起來了:“莊同高同志研究得蠻深刻的,看來你一定很自信,早已給自己安排好了?但是,據我所知也有例外,省委組織部也有調出去當處長、副處長的。”
“我知道。”莊同高說,“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都提拔了一級才出去,那位調去的處長,在省委組織部是研究室副主任,是副處級,那位調出去當副處長的,是個女同志,在省委組織部是主任科員。”
“喲,真看不出來,同高同志對省委組織部的情況摸得那麼透徹,瞭如指掌!”賈士貞笑了笑隨後一臉嚴肅,心想這個文化不高的幹部科長對官場倒是頗有研究。而且對自己的未來也早有準備。過了一會,賈士貞接著說:“幹部人事制度正面臨著一場改革,以後提拔幹部的途徑主要靠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透過公開選拔,公開競爭,第一關必須是文化筆試,所以組織部門的權力將會越來越小,組織部的同志的特權也將逐步取消。”
莊同高的臉色大變,剛才的那種自信從臉上消失了,失神的目光在賈士貞身上停留了一會,結結巴巴地說:“從我……開始?”
“不,”賈士貞說,“應該說從現在開始。”
“實際上是從我開始。”莊同高冷靜了一些,似乎又恢復了剛才的那種自信,他認為無論你賈部長怎麼改革,他們這些老的幹部科長仍然坐在原來的班車上,和今後的辦法總是有區別的,用行話來說,所謂新人新辦法,老人老辦法。
“目前市委組織部的八名科長主任,除了能競聘上的人,基本都將逐步調出組織部。”賈士貞說,“當然在以後的副處級幹部公選當中,還可以參加公選。”
“我們到底怎麼安排?”莊同高慌了,臉色大變,迫不及待地問。
“同高同志,我作為市委組織部長,實事求是地對你說吧!”賈士貞說,“部領導已經碰過頭,有一個初步意見,但沒有最後定,總的意見是:縣區四套班子的副職和機關的副局級不考慮,因為這些崗位都將逐步實行公選。如果要考慮副處級的話,只能在部分事業單位,如果在市直機關調整的話,只能在正科級崗位上考慮一些比較好的位置。”
莊同高猶如當頭一棒,只覺得天昏地暗,好像自己重重地從一個制高點摔向萬丈深淵,已經成為一個魂不附體的軀殼。希望與光明之途一時都塞絕了,他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樣的境地,身體如同浮萍似的毫無依靠,只欠一死,別無他圖。
莊同高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自己在市委組織部幹了那麼多年,經手提拔起來的縣處級幹部已經無法統計了,看著自己親手給別人精心加工的一頂又一頂烏紗帽,內心不知有多少次衝動和渴望,甚至眼紅,巴不得自己留下一頂最好的,準備日後自己享用。可是這烏紗帽卻無法收藏,也無法像商品一樣放在倉庫裡存起來,過期無效。不知道多少次,他自己有過難以剋制的衝動,想伸手向部長要一頂滿意的帽子。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可是他始終沒有這樣的勇氣,不知是哪位組織部的先驅們發過號令,在組織部工作的同志,萬萬不能提自己的事,不能伸手要烏紗帽,他就這樣等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