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去往塞外苦寒之地躲個十幾二十年麼?待到突破了微字境,可以無懼大多數修行者後,再光明正大地回來麼?
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他之所以捨不得避出世外,藏到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潛心修煉,便是心中的留戀太多。可這些天來,他總是不停地在想自己今後的路該怎樣走才好,越想得多,感悟也就越多,留戀也就越少,但還是不能完全斬斷。
每在這時候,他就特別佩服那些斬斷塵緣,遁入空門或是避世修行的高人,總恨自己想得太多,要的也太多,全然不能灑脫地將一切都拋下,以至於總遊走於欲走還走,欲留還留的邊緣。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一直不曾閤眼,甚至連睡意都沒有。
天亮以後,蕭延來請安,一如既帶來了慧的早餐。
關天養看著太監們將早點流水價地擺滿了桌子,卻是一點胃口都沒有。蕭延察顏觀色,看出關天養心情不好,就道:“師父,可是覺得早點不滿意麼?”
關天養搖了搖頭,道:“不是。”坐了下來,端起一碗碧梗米粥,喝了一口,又夾起了一個蟹黃包子,卻沒往嘴裡送,而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蕭延道:“師父,你可是遇著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麼?”
關天養道:“我在想……”說到這裡,想到蕭延不是一個可以交心的人,就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坐下一起吃吧。”將包子吃下肚後,又問道:“一會兒我想出去走走,中午也不必等我回來一起吃了!”
蕭延道:“是,師父……”
出了蜀王府,關天養就想著去鬼市逛逛,才走到半道就被洶湧的人流給吸引。
這陣仗在每年秋天九夏城也會出現好幾回,那就是秋決罪大惡極的兇徒。
這才五月,沒到秋決的時候,想來是臨時斬決窮兇極惡之輩。遠遠地望著囚車來了,便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會遭到這般嚴厲的懲處。只沒想到過來的囚車還不止一輛,而是好多輛。每輛裡都關著一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個個神情木訥,恍若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般。最末那輛裡坐著一名女子,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孩,嬰孩不哭不鬧,正拱在懷裡吃奶。
看著這一幕,關天養瞬時如遭雷擊,當即呆住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落入聖尊手裡的駱王氏和寶兒,然後想到的是自己,眼前不禁浮現出了不知道想像過多少遍的一幕:一大家子因為觸狠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盡數被斥絕,唯獨一個不足月的孩子被好心人救了下來,棄在了關帝廟外……那個孩子自然就是他自己。
這顯然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歹徒,而是觸犯了朝廷律法將要被處決的一家子。
呆呆地目送著辦車漸漸遠去,關天養的心已全然系在了那個還在吃奶的孩子身上。聽著行人們左一句造孽,右一句可憐的議論著,關天養就跳下馬背,叫過一名老人道:“老人家,這可是在處決人犯麼?”
老人打量了他一眼,道:“可不是?仁和坊向陽巷的劉家,中京城誰不知道呢?”
“這一家子都是幹什麼的?”
“幹什麼?”老人道:“行醫的唄。唉……”搖頭嘆息了起來。
“行醫的怎麼會遭到滿門處決呢?”
“那句老話怎麼說,善泳者溺於水。老劉家的醫術,嘖嘖,那可真是個好,四代以來,已不知救過多少人了……”
關天養見老人要拉開架式說這老劉家的風光歷史,就不得不打斷道:“他們的醫術既然如此之好,為何還要被殺呢?”
老人道:“這個麼,天威難測,誰說得清楚呢?”就走了。
關天養越發的莫名其妙起來,心說:“什麼天威難測?難不成這個老劉家是得罪了老天爺麼?那也該遭到天譴,而不是被押赴刑場,滿門斬決呢!”翻身上馬,朝著行刑隊追了去。
東市口已經被數以萬計的百姓圍得水洩不通,湧來看熱鬧的人儼然像過節似的,全然感覺不到生命即將逝去的悲哀。
關天養騎在馬背上,目光逡巡,好半晌才找到關著女子和嬰孩子、的囚車。嬰孩已經睡了過去,而她也如家人一般,呆坐在囚車裡,成了一尊沒有魂魄的傀儡。
這一家子到底犯了什麼罪,非得被盡數斬決呢?
關天養對別的劉家人的生死是漠不關心的,但他卻實在不忍看到這對母子也死於非命。
翻身下了馬,衝一個和同伴說了正起勁的男子起手道:“大哥,問一聲,這家子犯了什麼罪,非得現在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