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的母親,雖只有聊聊幾語描述,卻已鼻子一酸,聽的更加專注。
“我們坐在地上一直聊到傍晚,他似乎對武學頗有興趣,細談之下,才發現他雖是文人,可是竟對武道別有一番見地!我本來不慣於與人談論,見他不停探問,反而笑道:‘你是文人,怎地對學武這般有興致?’他卻一笑道:‘先生見地何故如此之狹?豈不聞筆硯乃案頭之劍盾、劍盾為江湖中筆硯?兩者本來相通,一根利筆之殺意不次於千把好劍;一套劍法之寫意也勝似幾卷行書!’
“這幾句話竟說的我無言對答,只好強道:‘無論如何,你那只是紙上談兵。’他卻傲然道:‘即如此,我拿一套書法,先生便拿剛剛對敵那十人的劍法,折兩隻桃花試對一番如何?’
“我聽了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太小瞧於我,那對敵的劍法乃是我平生最為得意的劍法,怎地你一介書生便想用一套書法輕輕破去?即如此,就陪你玩玩!’我心中暗道:‘也罷,今日給你些顏色,省得你特意的小瞧武林中人。’說罷,便折了兩隻桃花,均不到一尺,拿在手上。
“那年輕的女子只是婉約一笑,輕聲對我道:‘我家相公並不會什麼內家功夫,還望大俠手上力道輕些。’
“我道:‘這個自然,我們只是試驗一下招式而已,小姐不必擔心。’
“那女子展顏一笑,說不出的溫柔美麗,道:‘那我便做個令官可好?我將發上的梨花摘下,梨花落下時,你們便開始。’
“我和林霄羽相視一笑,均點了點頭,那女子玉腕輕轉,將梨花從鬢邊摘下,中指一彈,將那梨花向上拋去,悠悠轉轉,憑藉微風之力輕輕落在地上,卻聽林霄羽一聲‘小心了’,他手中的桃枝便向我划來,初時速度甚慢,略帶遲滯,我心中一笑不以為然,手腕一沉,便是一招‘史海鉤沉’,向他那支桃花壓去,他卻並不在意,似乎完全沒有和我敵對之意,只是一筆一劃,雖然緩慢,卻一直未曾停頓,似乎是寫著一套行書,筆劃之間均有連意,互相照應,我的劍招竟無法突破,我才鄭重起來,真覺得這書生不可小覷。
“兩個人手中的桃枝鬥了半晌,他卻一道回弧將桃枝收回,我手中的桃枝不免被他不覺間一引,引至那道弧中,猛然他卻做了個象抽刀一般的動作反劃而來,我心中一驚,急忙將手中桃枝生生拽回,他那一劃後面卻又跟著一劈,然後枝端朝下指向我面前的酒杯之中,再向上一挑,一串水珠當即被挑起,我整個身體不由向後一躲,心中卻沮喪之至!”
林劍瀾已是被他所言的這番往事深深吸引,聽到此處不由奇道:“聽前輩所言,其實當時也並未定出輸贏,為何反而說出‘沮喪’二字來?”
韋素心似乎並未聽到林劍瀾所問,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天,道:“我躲過了水珠,正過身來,卻見到他手中桃枝已經停頓在那裡,上面的水珠晶瑩剔透,桃瓣顫顫巍巍似怯春寒,我將手中桃枝一扔,只是悶頭不語。你道未定輸贏?其實不然。你父親這套書法其實並未寫完,只不過藉此教我,我初時也同你一般覺得避過水珠也無關輸贏如何,可是當我回過身來,心中已是明白了,在我面前是一酒杯,景況卻同剛剛同那十人對敵之時類似,且不論十人,就是一人以林霄羽之招式對我,我恐怕就已經不在這人世了!”
林劍瀾卻越聽越糊塗,道:“怎地卻同對敵那十人類似?”
韋素心道:“你未曾身臨其境,我只消說一句,你便知道。”
林劍瀾道:“哦?願聞其詳。”
韋素心捋髯道:“一枝鄰岸桃,天水兩樹花。”
林劍瀾(炫)恍(書)然(網)大悟道:“原來當時對敵之處竟是鄰水的所在!那酒杯酒如同水湖,若是對敵之時有人用招將水挑向你,恐怕卻不止是一串水珠那樣簡單,若想避開,恐怕落於下風了!只是此招太嫌陰險了些。”
韋素心道:“我也曾這樣向林霄羽爭辯,他道:‘不然,我聽聞江湖高手兩兩對決,每每在幾天前便要幾次於決勝之地考察,生死之間,彼時彼地的一絲陽光、一個小石子都非同小可。比起常人,似乎江湖中人更為講究天時地利,決戰之時,儘量選擇背光、伸展進退方便之所在,將不利轉給對手。大到排兵佈陣打劫設伏更是如此,難道此等做法也在陰險之列?況拿酒杯來說,酒杯在你面前,卻也在我面前,正如那湖水在那十人面前,也在你面前,誰不拘泥於招式而順應地利,則為贏者!’
其時湖面上閃耀著片片零碎的月光,柳枝不停輕點水面,從這故事開始以來,似乎連鴉雀也不曾叫過一聲